第967章 君心有惑,權柄旁傾_玄楨記_笔趣阁阅读小说网 
笔趣阁阅读小说网 > 曆史軍事 > 玄楨記 > 第967章 君心有惑,權柄旁傾

第967章 君心有惑,權柄旁傾(1 / 2)

卷首語

《大吳通鑒?德佑朝紀事》載:“天德二年歲暮三更,帝蕭桓禦書房精神幾潰。徐黨構陷之罪未消,李德全催逼之語仍在,複位未穩之焦、失權受辱之懼、忠良未保之愧交織,帝神經如崩弦,終棄初心,朱筆落而謝淵命定。時鎮刑司環伺,詔獄署鎖忠,玄夜衛南司扼喉,官官相護之網密不透風,帝王孤絕無援,唯以‘大局’為名,祭忠魂而安權位。”

史評:《通鑒考異》曰:“蕭桓之崩,非獨壓力所迫,實乃封建皇權體製之劫。複位之君,權柄懸於黨羽之上,公道讓於生存之需。徐黨借鎮刑司、詔獄署、吏部、總務府之權環,官官相護,以死相逼;帝王困於南宮舊辱,懼於朝局動蕩,終在良知與皇權間擇其後者。此非帝之獨過,乃製度失衡下,忠良必為權術祭品之必然也。”

滿江紅?正典刑

鐵麵含霜,擎憲筆、怒懲奸佞。

觀那偽證如林,竟構冤獄,致使忠良深陷羅阱。

理刑院內,狐鼠暗藏;玄夜衛中,酷令頻逞。

吾怒發衝冠,誓破這重重黑霾,還乾坤以清明。

民怨沸騰,呼聲難靜。

君心有惑,權柄旁傾。

吾仗三尺青鋒,定要掃儘那世間凶惡。

看死牢之內,孤臣堅守氣節,凜凜不可犯。

朝堂之上,奸黨惡行昭彰,終難脫獲罪之刑。

且待來日,定使冤屈昭雪,沉冤得洗。

以安吾邦國,複振朝綱,再煥榮光。

禦書房的燭火已燃至燈芯末梢,三十餘支牛油燭僅剩微弱光暈,如風中殘燭般搖搖欲墜。微弱的光線下,蕭桓的影子在宮牆上拉得歪歪扭扭,像一株被寒霜壓垮的枯木,孤絕而憔悴。殿外寒星黯淡,簷角殘冰泛著冷冽清光,如同一把把懸在半空的利刃,折射出令人膽寒的鋒芒;朔風嗚咽,似無數冤魂的泣訴,撞在窗欞上的聲響,像一把鈍刀反複切割著他本就緊繃的神經——那根維係著良知與理智的神經,早已如即將斷裂的琴弦,稍一用力便會崩裂。

他身著龍袍,卻感受不到半分暖意,十二章紋在暗光中失去了往日的威嚴,隻剩下沉重的束縛感。蕭桓雙手撐著案沿,指節死死摳住木頭紋路,指腹泛白,青筋凸起,連帶著肩膀都劇烈地顫抖,仿佛肩頭扛著的不是帝王的權柄,而是一座搖搖欲墜的江山,一座壓得他喘不過氣的大山。案上的奏折被他反複摩挲,邊角卷起,“謝淵”二字墨跡已淡,卻如烙印般刻在他眼底,揮之不去。

“夠了……都夠了!”他嘶吼出聲,聲音嘶啞破碎,帶著難以承受的絕望與悲憤,在空寂的禦書房內回蕩。“徐靖逼朕,魏進忠脅朕,李嵩、石崇催朕,連你也……”話未說完,他便劇烈地咳嗽起來,咳得身子蜷縮,胸腔劇痛,仿佛要將肺腑都咳出來,額間滲出細密的冷汗,順著臉頰滑落,滴落在案上的奏折上,暈開一小片水漬。

李德全連忙上前,雙手捧著一杯溫水,步伐輕緩卻帶著不容錯辨的壓迫感,如同一根細細的繩子,正一點點勒緊蕭桓的脖頸。他垂首侍立,聲音依舊恭謹,卻字字戳心:“陛下,龍體為重。徐大人、魏大人率六部親信候旨徹夜,太和殿外燈火通明,軍心民心皆在懸著,拖不得啊。”他刻意強調“六部親信”,暗示徐黨早已掌控朝堂,容不得帝王再作猶豫。

蕭桓猛地推開水杯,水杯落地,“哐當”一聲碎裂,茶水四濺,在青磚上暈開一片水漬,如同一灘絕望的淚。他癱坐回龍椅上,眼神渙散,望著殿頂的藻井,喃喃自語:“朕不想殺他……真的不想……”謝淵的功績如暖陽般在腦海中浮現:青木之變死守京師的堅毅,晉豫賑災活萬民的悲憫,整頓邊軍安北疆的赤誠。這些畫麵與忠臣們期盼的目光、後世可能的罵名交織在一起,如潮水般湧來,壓得他喘不過氣。

按《大吳官製》,功臣無反狀不得擅殺,重大案件需三法司會審。可如今,三法司形同虛設,刑部尚書周鐵被排擠,大理寺卿被打入詔獄,都察院禦史被罷官,無人能主持公道。徐靖掌詔獄署,拒絕會審;魏進忠掌鎮刑司,羅織罪名;李嵩掌吏部,安插親信;石崇掌總務府,偽造賬目。四人官官相護,形成權力閉環,將律法淪為私器,將忠良逼入絕境。

蕭桓的目光掃過案上秦飛遞來的最後一份密報,上麵字跡潦草,帶著血跡,寫著“張啟遭酷刑,證據被毀,臣重傷難支,恐難再查”。這份密報如同一道驚雷,徹底擊碎了他心中最後的希望。秦飛重傷,張啟被囚,證據被毀,查案之路徹底中斷,再也沒有人能為謝淵辯冤,再也沒有機會推翻這樁冤案。

他想起永熙帝臨終前的囑托:“謝淵忠勇,可托大事,勿負之。”想起百姓為謝淵立生祠、焚香請願的場景,想起邊軍將士為謝淵鳴冤的上書。這些畫麵與徐黨逼宮的黑影、南宮囚居的冷壁、複位路上的血雨腥風反複交織,讓他的精神在良知與恐懼之間劇烈拉扯,幾近斷裂。

這章沒有結束,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!

朔風愈發淒厲,窗欞震顫,如同一把無形的錘子,反複敲擊著他的神經。蕭桓的呼吸愈發急促,胸口劇烈起伏,腦海中一片混沌,隻剩下“動蕩”“傾覆”“屈辱”等字眼反複盤旋,如鬼魅般糾纏不休,讓他無法思考,無法喘息。

蕭桓的目光從案上的密報移開,落在殿外漆黑的夜色中,仿佛能穿透宮牆,看到太和殿外那些虎視眈眈的身影。徐靖、魏進忠、李嵩、石崇四人,此刻正率六部親信候在宮外,他們的身後,是一張由官官相護編織而成的密不透風的大網,將他這個帝王牢牢困住,讓他插翅難飛。

徐靖掌詔獄署,不僅囚禁了謝淵,還掌控著所有與案件相關的證人與證據。那位偽造密信的詔獄署文書,被他安置在重兵把守的院落中,秦飛數次試圖提審,都被鎮刑司密探阻攔;謝淵在獄中多次要求麵見帝王,澄清冤屈,卻被徐靖以“逆臣無權麵聖”為由拒絕,徹底隔絕了謝淵與外界的聯係。按《大吳官製》,詔獄署雖掌審訊關押,卻需遵帝王旨意,可如今徐靖陽奉陰違,全然將帝王的權威拋諸腦後。

魏進忠掌鎮刑司,密探遍布京師內外,百官的言行皆在其監視之下。內閣首輔劉玄因試圖為謝淵辯冤,府中已被鎮刑司密探嚴密監視,一舉一動都有人彙報;刑部尚書周鐵因堅持三法司會審,遭到魏進忠的多次威脅,家人被暗中監控,人身安全岌岌可危。這種高壓統治,讓百官人人自危,無人敢再為謝淵發聲,無人敢違抗徐黨的意願。

李嵩掌吏部,文官任免儘出其手,朝堂之上早已遍布徐黨親信。六部侍郎中,張文、陳忠、林文等人皆為李嵩提拔,唯其馬首是瞻;地方官員中,不依附徐黨的皆被羅織罪名罷黜,或貶謫至偏遠之地。如今的朝堂,已成為徐黨的一言堂,所謂的“百官候旨”,不過是徐黨自導自演的一場逼宮大戲,目的就是逼迫蕭桓處死謝淵,清除異己。

石崇掌總務府,不僅篡改了晉豫賑災與邊軍軍需的賬目,為謝淵羅織“私挪軍需”的罪名,還掌控著國庫的收支,斷絕了秦飛查案的資金來源。秦飛試圖調動玄夜衛北司的經費追查證據,卻被石崇以“經費需吏部與內閣聯名批準”為由拒絕,而吏部與內閣皆為徐黨掌控,自然不會批準。沒有經費,沒有資源,秦飛的查案之路舉步維艱,最終隻能以失敗告終。

這四張網相互交織,相互包庇,形成了密不透風的權力閉環:徐靖負責審訊定罪,魏進忠負責監視打壓,李嵩負責安插親信,石崇負責偽造證據與掌控資金。他們各司其職,官官相護,將帝王的權力架空,將司法的公正踐踏,將忠良的性命視為棋子。蕭桓深知,自己麵對的不是四個權臣,而是一個龐大的、盤根錯節的利益集團,一個足以顛覆王朝的黑暗勢力。

他想起自己試圖調動京營保護秦飛,卻被李嵩以“京營調動需六部聯名”為由拒絕;想起自己想召見張啟回京,卻被周顯以“張啟通敵嫌疑未洗”為由阻攔;想起自己想查閱總務府賬目,卻被石崇以“涉及國家機密”為由推脫。每一次嘗試,都被徐黨的權力網絡無情駁回,每一次掙紮,都讓他愈發清楚地認識到,自己不過是個名義上的帝王,真正的權力,早已落入徐黨手中。

殿外傳來隱隱的喧嘩聲,是徐黨親信在鼓動百官,聲稱若帝王再不降旨,便要率百官前往太廟,向先帝請罪,彈劾陛下“偏袒逆臣,危及江山”。蕭桓知道,他們敢這麼做,因為他們早已布好了局,官官相護的網絡讓他們有恃無恐。若真讓他們前往太廟,彈劾之聲傳遍京師,自己的複位之名便會徹底崩塌,帝位也將岌岌可危。

他的目光落在案上的朱筆上,筆杆冰涼,卻重逾萬鈞。他知道,自己已經沒有選擇了。為了保全帝位,為了避免更大的動亂,為了不讓複位之路的血白流,他隻能犧牲謝淵,隻能向徐黨的權力網絡妥協。這份認知,讓他心中的絕望愈發濃重,幾乎要將他徹底吞噬。

南宮囚居的記憶,如同最鋒利的刀刃,在蕭桓心中反複切割,讓他痛不欲生。那些暗無天日的日子,那些屈辱與恐懼,那些對權力的渴望與對失權的恐懼,此刻都化作了最強大的力量,壓垮了他心中最後的良知與底線。

他想起南宮囚居的第三個冬日,大雪封門,寒殿無暖,地磚縫裡滲著刺骨的冷氣,他裹著單薄的被褥,徹夜難眠,隻能蜷縮在角落,借著微弱的炭火取暖。看守他的宦官態度傲慢,動輒冷言冷語,甚至克扣他的飲食,讓他時常忍饑挨餓。有一次,他不過是想喝一口熱粥,便被宦官嘲諷:“太上皇?如今不過是階下囚,還想擺架子?”那份屈辱,刻骨銘心,讓他永生難忘。

更讓他難以釋懷的是無儘的孤獨與恐懼。每日麵對的都是景泰帝蕭櫟的眼線,一言一行皆在監視之下,哪怕是與侍從低語,都要提防被添油加醋地稟報。他不知道何時會迎來賜死的聖旨,不知道自己的性命能否熬過下一個寒冬,那種朝不保夕的煎熬,讓他夜夜從噩夢中驚醒,冷汗浸濕衣袍。他曾在南宮的牆壁上刻下“忍”字,一筆一劃,都浸著血淚,那是他對命運的妥協,也是對權力的渴望。

小主,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,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,後麵更精彩!

為了複位,他忍了常人不能忍的屈辱。他假意沉迷佛法,不問政事,讓蕭櫟放鬆警惕;他暗中聯絡舊部,借著宗親探視的名義,在屏風後低聲密謀,每一次密會都如踏刀尖,生怕被鎮刑司密探察覺。有一次,心腹帶來的密信被玄夜衛南司截獲,幸而那人拚死將證據銷毀,才未牽連於他,可那位心腹卻因此被打入詔獄,受儘酷刑,至今生死不明。

奪門之變的那個夜晚,更是他人生中最凶險的時刻。他身著素衣,枯坐至天明,聽著宮門外隱約的馬蹄聲與兵器碰撞聲,心中既有複仇的快意,更有失敗的恐懼。若徐靖、魏進忠未能按時發難,若京營未能響應,若蕭櫟早有防備,等待他的便是萬劫不複的結局,甚至可能連累族人。那場勝利,是用無數人的性命換來的,宮門外的廝殺聲、朝堂上的清洗、舊臣的流放與誅殺,每一幕都浸著血汗,讓他愈發珍視手中的皇權,也愈發恐懼失去這一切。

如今,他好不容易坐穩龍椅,卻要麵臨因謝淵一案引發動亂的可能。徐黨已經放出話來,若不處死謝淵,便會煽動舊臣反撲,勾結北元,引發兵變。他深知,徐黨說到做到,他們已經掌控了足夠的力量,足以讓大吳陷入大亂。南宮的孤寂、奪權的凶險、朝堂的血雨腥風,他再也承受不起第二次。

“朕不能失去帝位……絕不能!”蕭桓在心中嘶吼,眼神變得猙獰而瘋狂。對失權的恐懼,如同附骨之疽,在他心頭蔓延,讓他對謝淵的愧疚,對良知的拷問,都變得微不足道。他告訴自己,帝王之道,本就容不得半分仁慈,為了江山社稷,為了穩固帝位,犧牲一個謝淵,是值得的。

這種自我欺騙,如同毒藥般侵蝕著他的理智,讓他變得越來越偏執,越來越瘋狂。他開始覺得,謝淵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威脅,若不除之,日後必成大患;他開始相信,徐黨的話是對的,犧牲謝淵,才能換來朝局的穩定,才能保住自己的帝位。恐懼成魔,讓他徹底迷失了方向,忘記了初心,忘記了忠誠的可貴。

蕭桓的目光再次落在案上那份《北疆防務疏》上,那是謝淵去年親呈的奏折,字跡剛勁有力,字裡行間滿是對大吳江山的赤誠。他伸手拿起奏折,指尖撫過泛黃的紙頁,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謝淵那些刻入骨髓的功績,每一個細節都清晰如昨,如同一把把利刃,反複切割著他殘存的良知。

他想起青木之變,北元鐵騎十萬壓境,京師危在旦夕,滿朝文武皆主南遷避禍,連戶部尚書劉煥都已暗中打點行裝,準備攜家眷逃亡。唯有謝淵,以太保兼兵部尚書之職挺身而出,在太和殿上據理力爭,聲淚俱下地說道:“京師乃天下根本,一旦南遷,人心渙散,江山必危!臣願率京營死守安定門,與京師共存亡!”

那一刻的謝淵,身著緋色官袍,目光堅毅,擲地有聲的話語穩定了人心。蕭桓記得,謝淵接手防務後,夙興夜寐,每日清晨便親赴九門巡查,深夜仍在兵部衙署籌劃防務。他下令加固城防,修補城牆缺口,調撥軍器,補發邊軍欠餉,甚至將自己的私財捐出,為將士購置禦寒衣物。那些日子,謝淵幾乎沒有合眼,雙眼布滿血絲,麵容憔悴,卻始終堅守在城頭,與將士同甘共苦。

德勝門一戰,北元鐵騎猛攻三日三夜,城防數次告急,謝淵身先士卒,手持長劍,率領京營將士衝鋒陷陣,鎧甲染血,手臂被箭矢劃傷,卻仍高聲呼喊:“將士們,身後便是家園,便是百姓,今日死戰,不退半步!”最終,在他的帶領下,大吳軍民擊退北元鐵騎,保住了京師,也為他日後複位保留了根基。這份功績,足以載入史冊,光耀千秋,蕭桓怎能忘記?

他又想起晉豫大旱,餓殍遍野,百姓流離失所,災情之重百年罕見。謝淵奉命巡撫地方,剛一到任,便不顧旅途勞頓,親赴災區查看災情。他發現戶部侍郎陳忠克扣賑災糧款,中飽私囊,當即上書彈劾,請求朝廷嚴懲,並下令追繳贓款,全部用於賑災。

為了讓百姓儘快得到救濟,謝淵親自坐鎮糧倉,監督糧款發放,杜絕層層盤剝。他身著麻衣,腳穿布鞋,與百姓同食粗糧,同宿窩棚,日夜奔走在災區一線。有百姓因饑餓暈倒,他親自喂水喂糧;有孩童失去親人,他派人妥善安置;有地方官員陽奉陰違,他當即革職查辦。短短三個月,晉豫災情便得到控製,數百萬百姓得以存活,百姓為感念其恩,自發為其立生祠,歲時祭祀,香火不絕。

蕭桓想起自己複位後,曾派內侍前往晉豫巡查,內侍回報說,謝淵的生祠前,每日都有百姓焚香祈福,甚至有老人帶著孩童,講述謝淵賑災的故事,教他們永世銘記忠良。這樣一位深得民心的功臣,若被羅織罪名處死,天下百姓會如何看待自己?後世史書又會如何記載?“涼薄寡恩”“濫殺功臣”“昏君誤國”,這些罵名,將會伴隨他的一生,流傳千古。

本小章還未完,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!

他的目光掃過案上的《大吳律》,那本象征著王朝公正的典籍,此刻卻顯得如此諷刺。《大吳律》規定,“凡功臣無反狀,不得擅殺”“凡定罪需三法司會審,證據確鑿方可定論”。可謝淵一案,徐黨既無確鑿證據,又拒絕三法司會審,僅憑偽造的密信、篡改的賬目,便要定其死罪。他身為帝王,本應是律法的守護者,卻要親手違背律法,處死忠良,這份愧疚,如巨石般壓在他心頭,讓他難以喘息。

李德全站在一旁,不再多言,隻是靜靜地垂手侍立,可那沉默的身影,卻如同一座沉甸甸的大山,死死壓在蕭桓心頭。他知道,帝王此刻已到了極限,精神瀕臨崩潰,隻需最後一絲推力,便能讓那根緊繃的弦徹底斷裂,讓他做出最終的決斷。

殿外的喧嘩聲越來越大,徐黨親信的呼喊聲隱約傳來:“請陛下速下聖旨,處死謝淵,以正國法!”“江山為重,勿念私恩!”這些聲音如同一把把利刃,反複切割著蕭桓的神經,讓他愈發煩躁,愈發絕望。他知道,這些呼喊聲是徐黨刻意為之,目的就是讓他感受到“眾意難違”的壓力,讓他明白,若不妥協,便會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。

李德全適時開口,聲音低沉卻帶著不容錯辨的力量:“陛下,老奴聽聞,魏大人已調動鎮刑司機動力量駐守京郊,以防謝黨餘孽劫獄;周大人已令玄夜衛南司加強宮禁,防止異動。徐大人、李大人、石大人在太和殿外跪求,言陛下若再不降旨,他們便要自請去職,以謝天下。”他刻意編造這些消息,誇大徐黨的準備與決心,進一步施壓。

蕭桓的身體猛地一震,眼神中閃過一絲恐懼。他知道,徐黨這是在逼宮,是在告訴他,要麼處死謝淵,要麼失去他們的“支持”,而失去他們的支持,意味著他的帝位將岌岌可危。徐靖掌詔獄署,魏進忠掌鎮刑司,李嵩掌吏部,石崇掌總務府,他們若同時去職,朝堂將陷入混亂,六部癱瘓,國庫失控,特務機構群龍無首,大吳將麵臨前所未有的危機。

“他們這是在威脅朕!”蕭桓的聲音沙啞,帶著壓抑已久的憤怒。他想反抗,想下令將徐黨四人全部拿下,可他沒有底氣。京營雖有嶽謙、秦雲等忠良掌控,卻也有徐黨眼線滲透;邊軍遠在邊疆,難以迅速馳援;玄夜衛北司遭重創,秦飛重傷難支;三法司形同虛設,無人能主持公道。他手中沒有足夠的力量與徐黨抗衡,隻能被動承受。

李德全垂下眼瞼,掩去眸中的精光,語氣卻愈發懇切:“陛下,老奴不敢妄議大臣,可他們也是為了江山社稷著想。謝淵一案遷延過久,早已引發朝野動蕩,若再拖延,恐生變數。陛下複位未穩,根基未固,經不起太大的風浪。”他頓了頓,再次戳中蕭桓的軟肋:“南宮的屈辱,陛下難道忘了嗎?複位路上的血雨腥風,陛下難道想再經曆一次嗎?”

南宮的屈辱記憶再次浮現,如同一把烙鐵,燙得他心口劇痛。他想起那些日夜的寒冷與孤獨,那些宦官的冷言冷語,那些朝不保夕的恐懼。那份記憶,讓他對失權的恐懼遠遠超過了對千古罵名的擔憂,超過了對謝淵的愧疚。他開始動搖,開始懷疑,自己堅持保住謝淵,是否真的是正確的選擇。

“朕……朕該怎麼辦?”蕭桓喃喃自語,聲音帶著一絲哀求,仿佛在詢問李德全,又像是在詢問自己。他的精神已經瀕臨崩潰,理智與良知在恐懼與壓力麵前節節敗退,隻剩下無儘的迷茫與無助。

李德全見時機成熟,再次開口,語氣堅定:“陛下,當斷不斷,反受其亂。為了江山社稷,為了陛下的帝位,為了大吳的萬代基業,隻能犧牲謝淵。舍一人而安天下,此乃帝王之智,千古明君皆如此。”他的話如同最後一根稻草,壓垮了蕭桓心中最後的防線。


最新小说: 你也很為女配著迷吧 官梯:從選調生開始問鼎權力巔峰 萬界直播救人,真千金功德賺瘋了 前夫作死我改嫁,做你大嫂你跪下 修仙老六,開局被係統背刺 明知故婚 吞噬星空:從優化五心向天開始 怪獸分解公司 五歲萌娃會算卦,夜闖部隊找爸爸 殘頁焦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