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話音稍稍停頓了一下,目光緩緩落在了站在漢臣隊列之首的李孟身上,語氣也隨之緩和了幾分:“李愛卿,此次科舉之事,就交由你來主持吧。務必確保選出真正能夠為百姓謀福祉的賢才。”
李孟聽到這番話後,急忙彎下腰來,向仁宗深深施禮,表示感激之情。他那花白的胡須隨著動作輕輕晃動著,而在胡須之下,眼眶已經不知不覺地泛起了紅色。
李孟的心中感慨萬千,因為他早年曾經是真金太子的幕僚,親身經曆了真金為推行漢法所付出的巨大努力和心血。真金太子為了實現這一目標,不辭辛勞,日夜操勞,但最終卻未能如願,帶著遺憾離開了人世。
如今,仁宗皇帝重新拾起了這份未竟的事業,李孟感到既激動又欣慰。他緊緊握著手中的笏板,手指微微顫抖著,仿佛能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責任和使命。這不僅是對真金太子的一種慰藉,更是對國家和人民的一種擔當。
延佑二年春,陽光明媚,微風拂麵,大都的貢院外人山人海,熱鬨非凡。來自各地的學子們聚集在這裡,有的緊張地踱步,有的低聲交談,有的則靜靜地站著,目光都投向那扇緊閉的貢院大門。
寒門子弟們身著洗得發白的儒衫,雖然衣服有些破舊,但他們的神情卻十分專注。他們手中緊攥著筆墨,仿佛那是他們通向仕途的唯一希望。這些學子們的眼神裡充滿了期待,他們渴望通過科舉考試改變自己和家族的命運。
相比之下,蒙古貴族子弟的人數較少,但也有幾人站在人群中,好奇地觀察著周圍的一切。他們雖然出身顯赫,但對於這“漢家取士之法”也充滿了興趣,想要親自體驗一下這種選拔人才的方式。
貢院內,一片靜謐。學子們伏案疾書,筆尖在紙頁上快速滑動,發出沙沙的聲響。這聲音在安靜的考場上回蕩,仿佛是一首美妙的交響曲,演奏著元朝的新希望。
仁宗特意抽出三日時間,親自在便殿審閱考卷。他仔細閱讀著每一篇文章,時而點頭稱讚,時而皺眉沉思。當他看到一篇主張“減免江南賦稅、安撫流民”的策論時,不禁眼前一亮。這篇文章不僅文筆流暢,觀點獨到,更重要的是,作者對民生疾苦有著深刻的理解和關注。
仁宗忍不住拍案叫好:“此人才情出眾,又懂民生疾苦,當為今科狀元!”他對這篇策論的作者充滿了期待,相信這位學子將來一定能夠為國家和人民做出重要貢獻。
這一年,科舉共錄取五十人,蒙漢學子各占一半。新科進士們入朝後,很快成為仁宗改革的得力助手:他們參照唐律宋典,修訂出《風憲宏綱》,讓律法更貼合民生;他們頂著保守派的壓力,清查地方吏治,將十餘名貪腐官員革職查辦,百姓拍手稱快;他們還上書請求減免江南地區的苛捐雜稅,讓飽受戰亂與重賦之苦的江南百姓,終於有了喘息之機。朝堂之上,漢臣與蒙古開明派官員並肩議事,律法清明,賦稅減輕,元朝的朝堂,終於又重現了真金時期的中興氣象。
小主,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,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,後麵更精彩!
可改革的背後,暗流始終在湧動。鐵失等保守派貴族雖不敢再公開反對,卻在暗中聯絡各地的蒙古王公,積蓄力量,隻待時機反撲。更讓仁宗憂心的,是他與武宗的“兄終弟及”約定,武宗臨終前的囑托,他始終記在心裡,可每當看到自己年僅十歲的兒子碩德八剌,捧著《資治通鑒》在燈下苦讀的模樣,他心中便漸漸動搖。
“陛下,”一日退朝後,李孟悄悄隨仁宗來到禦花園,低聲進言,“兄終弟及雖是約定,但如今太子聰慧過人,又深諳漢法,若傳位於他,方能保改革成果不失。和世?久居漠北,身邊多是保守派親信,恐難承大業啊。”
仁宗望著滿園的殘菊,沉默了許久。他知道李孟說得有理,可違背約定,終究是失信於天下。這份糾結,直到延佑七年深秋才畫上句號,彼時仁宗已病重,躺在龍榻上連睜眼都費力,他拉著碩德八剌的手,聲音微弱卻堅定:“記住,守好漢法,護好百姓,莫要……莫要學朕失信於天下。”話音落時,他緩緩閉上了眼睛,終是將皇位傳給了自己的兒子。
仁宗駕崩後,十七歲的碩德八剌登基,是為元英宗。這位年輕的皇帝,比父親更激進,比祖父真金更果決,他自幼便聽著真金推行漢法的故事長大,案頭擺著真金批注過的《貞觀政要》,心裡早已埋下了“革新除弊”的種子。登基大典剛過,他便下旨任命素有賢名的拜住為左丞相,兩人在禦書房密談至深夜,定下了徹底整頓朝堂的計劃。
“拜住大人,”英宗穿著常服,坐在案前,手指點著一份關於貴族侵占國庫賦稅的奏折,語氣帶著少年人的銳氣,“如今朝堂貪腐成風,貴族們仗著祖上功績,肆意侵占百姓土地、截留賦稅,若不徹底整頓,祖父和父親的心血終將白費。”
拜住躬身行禮,眼神裡滿是敬佩:“陛下放心,臣願與陛下共擔風險,嚴懲貪腐,削減貴族特權,定要讓大元重現清明!”
兩人說做就做,雷厲風行:先是下旨罷黜了鐵失等二十餘名保守派貴族的官職,將他們貶往偏遠地方,收回了他們手中的兵權;再是派親信大臣清查國庫,追回被貴族侵占的賦稅數百萬兩,充盈了空虛的國庫;最後,他們組織大臣修訂《大元通製》,將漢法與蒙古舊製融合,進一步完善了律法體係。變法的成效立竿見影,短短半年間,國庫逐漸充盈,地方官員的貪腐之風收斂了許多,百姓的怨聲也漸漸少了下去。
可這徹底激怒了鐵失等人。被貶往地方的保守派貴族暗中勾結,甚至聯絡了漠北的部分蒙古王公,密謀刺殺英宗。至治三年八月,英宗按照慣例,與拜住一同前往上都避暑,當隊伍行至南坡店時,天色已暗,便決定在此紮營歇息。深夜,鐵失率領數十名蒙麵刺客,手持彎刀,悄悄摸進了皇帝的營帳。
“陛下快走!”拜住聽到動靜,第一時間擋在英宗身前,手中的佩劍出鞘,與刺客拚死搏鬥。可刺客人數眾多,且個個身手矯健,拜住很快便身中數刀,鮮血浸透了他的官服,他卻依舊死死護在英宗身前,直到一把彎刀刺穿他的胸膛,他才轟然倒地,最後一眼,還望著英宗的方向,滿是不甘。
英宗看著拜住倒下,目眥欲裂,他拔出腰間的佩劍,想衝上去為拜住報仇,卻沒注意到身後的鐵失。“噗嗤”一聲,一把鋒利的佩劍從背後刺穿了他的心臟,英宗猛地回頭,看到鐵失那張猙獰的臉。
“碩德八剌,你推行漢法,毀我蒙古根基,今日便是你的死期!”鐵失獰笑著,猛地拔出佩劍,鮮血濺滿了英宗明黃色的龍袍,年輕的皇帝轟然倒下,眼中還殘留著對改革未竟的遺憾。
南坡之變的消息傳到大都時,整個朝堂都陷入了震動。漢臣們在宮門外哭諫,保守派則暗中聯絡,想扶持晉王也孫鐵木兒登基。鐵失等人率軍返回大都的途中,竟還沒忘了發泄對真金一脈的不滿,他曾當眾放言“貞慧皇後蘇婉清是漢女,不配入太廟”,如今竟想派人去毀掉蘇婉清的牌位,以斷真金一脈的“漢家念想”。
“絕不能讓他們毀了皇後的牌位!”老臣赤斤帖木兒得知消息時,正臥病在床,他猛地從床上坐起,顧不上穿好朝服,隻披了一件貂裘,便帶著家丁趕往太廟。此時,幾名刺客已經闖進太廟,為首一人伸手就要去推蘇婉清的牌位,那紫檀木牌位上,“貞慧皇後”四個字還沾著晨祭的香灰。
“住手!”赤斤帖木兒怒吼一聲,雖已年過七旬,卻依舊衝了上去,與刺客扭打在一起。他的手臂被彎刀劃傷,鮮血順著袖口流下,卻死死抱著蘇婉清的牌位,不肯鬆手。直到忠於英宗的禁軍趕來,將刺客全部拿下,赤斤帖木兒才鬆開手,抱著完好無損的牌位,跪在太廟的地上,老淚縱橫:“太子殿下,貞慧皇後,老臣無能,沒能護住英宗陛下,卻絕不會讓你們的牌位受辱!”
南坡之變後,晉王也孫鐵木兒在漠北登基,是為元泰定帝。他雖派兵平定了鐵失叛亂,將鐵失等刺客淩遲處死,卻沒能延續漢法改革,為了拉攏朝中的保守派貴族,他很快下旨恢複了貴族的特權,罷免了大量參與改革的漢臣,甚至將《大元通製》束之高閣。朝堂之上,又恢複了往日的混亂,貪腐之風再起,百姓的怨聲漸漸多了起來。
太廟深處,燭火搖曳,映著真金與蘇婉清的牌位。兩塊紫檀木牌位靜靜相依,仿佛在無聲地歎息:這場跨越真金、仁宗、英宗三代的漢法改革,終究還是沒能抵擋住保守派的鐵蹄;而真金與蘇婉清當年守護萬民、期盼天下安定的心願,又要等到何時,才能真正實現?
喜歡了解曆史之大漢王朝請大家收藏:()了解曆史之大漢王朝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