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月關內,殘破的校場。
數萬騎兵肅然而立,這是耶律牧野手中最後的、也是唯一一支尚有完整建製和相對充足體力的機動力量。他們主要由疾風軍團及部分原守軍騎兵組成。盔甲雖沾染征塵,但眼神中尚存一絲屬於騎兵的銳氣與決絕。連續兩日的慘烈守城戰,他們被嚴令不得參與,隻在關內休整待命,保存實力,被視為關內最後的反擊力量和突圍利刃。
然而,此刻這最後的希望,卻也被逼到了絕境。耶律牧野血汙滿麵,站在點將台上,望著台下眾人,聲音因連日的嘶吼而沙啞不堪:“將士們!秦軍猖獗,攻城甚急!關牆多處破損,物資將儘,弟兄們死傷慘重!照此下去,不出一日,血月關必破!”
他猛地拔刀,指向關外那震天的喊殺與轟鳴:“我們不能坐以待斃!城守不住,騎兵在關內就是待宰的羔羊!唯有主動出擊,攪亂秦軍攻城陣腳,毀其器械,亂其部署,或能為我守城弟兄贏得喘息之機,等待援軍!”
他深吸一口氣,眼中閃過悲壯與瘋狂:“本帥決定,親率騎兵,反衝秦軍陣地!不惜一切代價,也要打掉白起的囂張氣焰!”
此言一出,台下騎兵雖早有心理準備,但仍是一片肅殺沉寂。出關反衝數倍於己、陣型嚴整的秦軍大陣,這幾乎是十死無生的任務!
“元帥!”林嘯大步上前,單膝跪地,聲音急促而堅定,“末將請命!由末將率大部騎兵出關衝陣!元帥您必須留在關內!關內不能沒有主帥坐鎮指揮!更何況,萬一...萬一事不可為,關內還需騎兵作為最後的屏障,掩護...撤退!”
他話未說儘,但其中意思很明確。這最後的四萬餘騎兵是血月關最後的機動力量和可能的逃生希望,不能全部賭在一次近乎自殺的反衝鋒上。耶律牧野作為北境主帥,更不能輕易涉險。
耶律牧野看著林嘯,這位跟隨他多年、又在雲州敗退中屢次斷後的悍將,眼中閃過一絲複雜。他知道林嘯說得對,全部壓上、主帥親征,太過冒險。但他也深知,反衝鋒的威力與決絕,很大程度上取決於主帥的親自帶領。
就在他猶豫之際,關外秦軍攻城的喧囂似乎又猛烈了幾分,一處城牆缺口傳來更加激烈的喊殺聲和慘叫聲。
時間,不等人!
耶律牧野猛地一咬牙,做出了決斷:“好!林嘯!”
“末將在!”
“著你,統帥三萬騎兵,即刻出關,目標,秦軍攻城器械陣地及弓弩營!記住,不要戀戰!以攪陣、破壞為主!一擊即走,若有機會,可迂回襲擾其側後!務必給關內爭取時間!”
“末將領命!定不辱命!”林嘯重重抱拳,眼中死誌已決。
“剩餘一萬騎兵,隨時待命,警戒關內,並...並做好接應林嘯將軍的準備。”
分兵!留下最後的種子,也留下了最後的退路。這無疑削弱了反衝鋒的衝擊力,但卻是絕境中相對理性的選擇。
“打開關門!!”耶律牧野厲聲下令,“林嘯將軍,血月關的生死,拜托了!”
“大周兒郎們!隨我——殺敵報國!”林嘯翻身上馬,高舉長槍,發出野獸般的咆哮。
“殺——!”
三萬周軍騎兵爆發出決死的怒吼,如同開閘的洪水,從緩緩打開的關門洶湧而出!鐵蹄踐踏,煙塵漫天,三萬騎兵朝著關外秦軍最猛烈、器械最密集的陣地,發起了悲壯而慘烈的反衝鋒!
他們知道此去凶多吉少,但更知道,這是為關內同袍、也是為身後那座搖搖欲墜的雄關,所能做的最後一搏。
耶律牧野站在城頭,望著義無反顧撞向秦軍鐵壁的騎兵洪流,又看了看關內殘破的防線和剩餘眼神複雜的騎兵,拳頭死死攥緊,指甲深陷肉中。
秦軍中軍高台。
白起與孟珙並肩而立,遙望著從血月關門洶湧而出、如同泄閘洪水直撲己方陣地的周軍騎兵。兩人臉色非但沒有絲毫緊張或意外,反而同時露出了一絲早有預料的、冰冷而篤定的笑意。
“果然,耶律牧野還是把這最後的騎兵放出來了。”孟珙語氣輕鬆,仿佛在點評一場早已安排好劇本的戲劇。
白起微微頷首:“耶律牧野手中,唯有騎兵尚可一用。困守無望,必做搏命一擊,以求擾亂我軍,拖延時間,待其援軍。可惜...困獸猶鬥罷了。”
他話音未落,手中令旗已然舉起,聲音平穩卻帶著穿透戰場的銳利:“傳令!左右兩翼,趙雲、馬超兩部騎兵按預定方案,出擊!截擊周軍騎兵兩翼,分割其隊形,勿使其衝擊我軍陣地!”
“關羽、張飛、徐晃所部,變陣!盾牆槍林,原地固守!”
“黃忠,弓弩營集中火力,覆蓋周軍騎兵衝鋒路徑中段,阻其勢頭!”
命令如臂使指,瞬間傳達至各個戰陣。
一瞬間,左右兩翼,早已養精蓄銳多時,就等著這一刻的秦軍騎兵如同兩把死神鐮刀,精準而凶狠地切入周軍騎兵衝鋒陣型的側翼,試圖將其整齊的衝鋒隊形撕裂、分割成數段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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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麵,關羽等人所部步卒,展現出驚人的戰術素養。聞令而動,在陣地前方百餘步處,迅速結成一道堅固無比的鋼鐵防線!巨大的盾牌層層疊加,形成一道密不透風的鐵壁,盾縫間,長矛如同森林般探出,矛尖斜指向前。
黃忠的弓弩營更是將死亡的箭雨,精準地潑灑在周騎衝鋒路徑上,不斷有戰馬中箭嘶鳴倒地,騎兵被拋飛,進一步擾亂了周騎的衝鋒節奏。
林嘯一馬當先,眼看秦軍反應如此迅速,部署如此周密,他知道自己陷入了對方精心準備的陷阱!但此刻已無退路,隻能咬緊牙關,嘶聲吼道:“不要管兩翼!直衝正麵!撞開他們!摧毀器械!”
三萬周軍騎兵爆發出最後的瘋狂,無視兩翼秦騎的撕咬,將所有速度與力量,凝聚成一道絕望的矛尖,狠狠撞向了關羽等人組成的鋼鐵防線!
“轟——!!!”
如同驚濤拍擊礁石!
戰馬的嘶鳴、骨骼的碎裂、兵刃的碰撞、垂死的慘嚎...瞬間交織成一片!最前排的周軍騎兵連人帶馬狠狠撞在盾牌之上,巨大的衝擊力讓盾牌碎裂,長矛折斷,但秦軍步卒卻死死頂住,後續的長矛手瘋狂向前突刺,將撞上來的騎兵連人帶馬刺穿!
左右兩側,趙雲和馬超的騎兵已經狠狠撞入周軍側翼!他們並不與周軍硬拚,而是不斷進行穿插、分割、襲擾,將原本就因受阻而有些混亂的周軍騎兵隊伍,切割得七零八落。
林嘯在亂軍中左衝右突,身上已添數道傷口,眼看麾下騎兵如同陷入泥潭般被迅速消耗,心中充滿了無儘的悲憤與絕望。
關牆上,耶律牧野看著林嘯率領的騎兵,在那道早有準備的秦軍鐵壁前受挫,心中最後一絲希望也隨之破滅,不僅沒能攪亂秦軍,反而白白葬送了關內最後這支機動主力。
高台之上,白起與孟珙,依舊麵色平靜。對於周軍最後掙紮的失敗,他們毫不意外。他們的目光,已經越過關前戰場,重新投向那座傷痕累累,搖搖欲墜的血月關。
關門,似乎比剛才...更加鬆動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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