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知道?”林清玄的指尖扣著桃木劍的劍柄,指腹磨過劍身上刻著的上古符文,腕力一沉,劍身便在掌心旋出一道金燦燦的弧光。那弧光像劈開夜幕的閃電,撞上撲麵而來的黑煙時,陳年檀香混著昆侖墟特有的凜冽寒氣炸開,竟騰起針尖大的火星——火星在冷空氣中亮了一瞬,又被邪氣裹住,發出“滋啦”的細響,像燒紅的鐵針戳進冰裡。
“三年前在昆侖墟外圍的霧凇林,我見過被邪氣啃噬的山神殘魂。”他往前踏了一步,桃木劍橫在身前,將齊樂與夕護在身後,“祂當時裹著半融的冰殼,鹿角上還掛著被邪氣咬斷的柏枝,連說話都要斷斷續續攢力氣。祂說,有個裹著梧桐花香的邪祟,總在穀底的裂縫旁徘徊,翻來覆去就找一樣東西——‘能拆開封印的鑰匙’。”
林清玄的目光落在夕展開的右翼上,銀色符文在光線下泛著冷光:“那時我猜不透‘鑰匙’是什麼,直到看見你羽翼上的印記,才猛然想起——山神說的根本不是實物,是你手裡那半塊藏著封印氣息的碎玉,還有你這具裝著半魂的身體。”
羊俊的笑聲陡然刺破空氣,尖利得像冰棱從懸崖上斷裂,在光橋兩側的岩壁間撞出嗡嗡的回聲。他的肩膀劇烈抖動著,周身的黑煙不再是零散的霧氣,竟凝成了活物般的形態——順著光帶往上爬的暗紅色邪氣,在光橋邊緣繞了三圈,驟然化作數十條手指粗細的黑影。每條黑影的頭頂都長著蟲類的複眼,油亮的綠光在瞳孔裡轉來轉去,口器開合間,暗綠色的粘液滴在光橋上,瞬間蝕出細小的坑洞,讓金色的光橋微微震顫。
“山神?不過是個守著廢墟的老東西!”羊俊往前踏了一步,攥著碎玉的指節泛白,碎玉邊緣嵌進掌心,滲出的血珠落在玉麵上,瞬間被符文吸走,讓原本黯淡的符文驟然亮了起來。這道光亮與夕翅膀上的銀光在空中連成一線,像道無形的鎖鏈,將兩人的力量綁在一起。“你們以為憑這點手段就能攔我?此刻她體內的半魂已經和穀底的虛影纏成了一團,就算你們殺了我,兩股力量也會自動融合——到時候力量炸開,地脈封印照樣會碎!”
夕的胸腔裡像揣著團燒得正旺的炭火,熱流順著血管往四肢百骸湧去。半魂與穀底虛影相觸的瞬間,千年前的記憶碎片突然衝破了封印,像漲潮的海水般淹沒了她的意識:漫山遍野的梧桐花被風卷著,在天地間織成金色的浪,花瓣擦過她的耳廓,落在九尾的火焰上,瞬間燒成細碎的金灰。她站在漆黑的岩層前,掌心的符文被九尾的火焰烤得發燙,先祖的白發垂到膝蓋,手裡握著另一半青白玉,聲音裡滿是無奈的歎息:“此去便是千年孤寂,你當真要選?”
她當時回頭笑了笑,九尾輕輕掃過地麵,將散落的梧桐花瓣攏到腳邊:“能護著人間,孤寂算什麼?”
那些被遺忘的記憶裡,沒有饕餮撕裂神魂的劇痛,隻有她親手將半魂沉入穀底時的場景——羽翼上落下的金色羽屑飄在空氣中,像撒了一把碎星,落在梧桐花叢裡,與花瓣融為一體。她將那半塊青白玉嵌進岩層的裂縫,看著符文漸漸黯淡,才轉身走進漫天的風雪裡。
“原來我不是被撕裂的。”夕的聲音很輕,卻帶著如釋重負的清晰。金色瞳孔裡的迷茫像被風吹散的霧,漸漸聚成灼人的光,連睫毛上都沾著細碎的金光。她猛地揮開齊樂護在她身前的手,右翼的墨色羽毛根根豎起,銀色光芒從羽縫裡滲出來,像流水般順著翅膀邊緣往下淌。
這道銀光撞上暗紅色邪氣時,發出金屬碰撞的脆響——邪氣被攔腰斬斷,落在光橋上的部分瞬間化作一灘黑水,滋滋地腐蝕著光橋的金色光點,所過之處,光點像被澆滅的燭火般熄滅。
“夕!”齊樂的驚呼聲還沒落地,就見夕踏著光橋往前衝了兩步。右翼的羽毛因力量催動而微微震顫,銀色鎖鏈印記順著她的肩胛往上爬,繞過脖頸,最終在她額間凝成一道與碎玉符文相似的印記。那印記亮得刺眼,將她的瞳孔映成了金色。
“羊俊,你說我是鑰匙?”她的聲音比冰原的風還冷,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可鑰匙從來不是任人擺布的——當年我能親手將半魂沉入穀底,今日就能親手決定,這力量該怎麼用。”
話音落時,夕突然閉上眼,掌心向上攤開。體內的半魂像有了意識,原本往穀底鑽的勢頭突然停下,轉而向上飄。穀底的狐形虛影也動了,九尾輕輕擺動著,順著光帶往上飄,與半魂相觸時,發出柔和的金光。
虛影周身的銀色鎖鏈開始崩裂,每斷一節,就發出清脆的響聲,裂縫裡鑽出的金色光芒像細線般纏上夕的手臂,順著血管往她的心臟方向流去。羊俊的臉色驟然變得慘白,攥著碎玉的手指用力到發抖:“你瘋了?強行逆轉融合方向,會讓神魂崩裂的!”
“崩裂?”夕猛地睜眼,額間的符文亮得讓人心慌,九尾的虛影竟從她身後緩緩展開——那虛影還很淡,像蒙著一層薄紗,可金色火焰卻燒得真切,尾尖的火舌舔舐著光橋的邊緣,將撲來的黑影燒得吱吱作響,黑影化作黑煙,瞬間消散在空氣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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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比起讓你放出邪祟本源,神魂崩裂算什麼?”她的聲音裡帶著笑意,卻比任何時候都堅定,“你不是想讓我恢複全部力量嗎?好啊,我恢複給你看——但這力量,是用來封你,不是用來幫你。”
齊樂瞬間明白了她的意圖,腕間的梧桐芽突然震顫起來,三片嫩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舒展,葉脈裡流淌著金色的光。這道光順著齊樂的手臂往上爬,在他身後凝成丈高的梧桐虛影——樹葉簌簌作響,落下的金色光斑落在光橋上,竟讓被黑水腐蝕的光點重新亮了起來。
“我幫你穩住神魂!”齊樂的聲音帶著一絲急促,卻很堅定,“林清玄,你牽製住羊俊,彆讓他靠近光橋!”
林清玄點頭,桃木劍在他手中轉了三圈,劍身上的符文逐個亮起。檀香氣息像實質般湧出來,在羊俊周圍織成半透明的結界,結界表麵的符文呈環形轉動,每轉一圈,就有一道金光撞向羊俊的黑煙。“想攔我?”羊俊的身影在結界裡扭曲起來,周身的黑煙突然變成了墨色,像潑開的濃墨,“你們以為這點手段就能困住我?不知道吧,這昆侖墟的邪氣,我在神話世界可是養了整整一千年!”
他猛地將碎玉往地上一砸,青白玉碎塊瞬間裂開數道紋路,暗紅色邪氣從裂縫裡瘋狂湧出,在結界外凝成無數隻漆黑的蟲類虛影。這些虛影撲在結界上,發出沉悶的響聲,結界上的符文開始閃爍不定,像風中搖曳的燭火,隨時都會熄滅。
林清玄的額間滲出冷汗,桃木劍的光芒黯淡了幾分,他咬著牙說:“這邪氣裡摻了他的本源力量,我撐不了太久!你們儘快!”
夕沒有回頭,她能清晰地感覺到狐形虛影在靠近。虛影的九尾已經能觸到她的指尖,熟悉的暖意順著指尖往上爬,與她體內的半魂漸漸融為一體。每融合一分,她周身的金光就熾盛一分,右翼的刺痛徹底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充盈感——像乾涸了千年的河床被洪水填滿,像沉寂了許久的山林被春風喚醒。
就在狐形虛影的頭顱即將與她的額頭相觸時,羊俊突然發出一聲怒吼。墨色邪氣驟然暴漲,像潮水般撞向桃木結界——“砰”的一聲巨響,結界應聲碎裂,碎片化作木屑紛飛。桃木劍被震得脫手飛出,劍柄撞在岩壁上,發出沉悶的響聲。林清玄踉蹌著後退三步,扶著岩壁才站穩,嘴角溢出的鮮血滴在雪地上,染紅了一小片雪花。
羊俊的身影化作一道黑煙,直撲光橋上的夕:“想融合神魂?我偏不讓你如願!就算毀了這半魂,我也要放出邪祟本源!”
齊樂幾乎是本能地擋在夕身前,梧桐虛影的枝葉猛地垂下,像簾子般將夕護在身後。墨色邪氣撞在枝葉上,發出“滋滋”的腐蝕聲,金色的枝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焦黑,碎片落在齊樂的肩頭,讓他忍不住悶哼一聲。他的臉色蒼白如紙,卻依舊咬牙堅持:“夕,彆管我!繼續融合!”
夕沒有動。
她看著齊樂身後不斷枯萎的梧桐枝葉,看著他死死咬著下唇、連嘴唇都滲出血絲的樣子;看著林清玄捂著胸口,艱難地撿起桃木劍,卻連抬手的力氣都快沒有了;再看著羊俊眼底那抹瘋狂的貪婪——千年前她選擇封印邪祟,是為了護人間安寧;此刻她逆轉融合方向,難道要讓身邊最親近的人替她犧牲?
“你想要力量?”夕突然開口,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,卻帶著一股震懾人心的力量。她緩緩轉過身,身後的九尾虛影已經變得清晰,金色火焰燒得更旺,竟將光橋的金色光芒都壓了下去。“我給你。”
她猛地抬手,掌心的金光驟然暴漲,形成半丈寬的光團,順著她的手臂往前推。這道光團裡不僅有上古神獸的清冽氣息,還摻著梧桐的暖香,像裹著蜜糖的利刃,直直地衝向羊俊。
羊俊先是愣了一下,眼底隨即露出狂喜,伸手就要去接:“你終於想通了?早該這樣……”
可他的話還沒說完,手指剛觸到光團,就像被燙傷般縮了回去。光團裡纏著的細小金色鎖鏈突然展開,像蛛網般纏上他的手腕,順著手臂往上爬,將他的身影牢牢困住。“你耍我!”羊俊的身影劇烈扭曲起來,墨色邪氣瘋狂地衝擊著鎖鏈,卻怎麼也掙不開。
“這不是耍你,是送你上路。”夕的聲音冷得像冰,她身後的九尾猛地揮起,金色火焰順著九尾的尾尖往下淌,纏上金光中的鎖鏈。火焰燒到墨色邪氣時,發出“劈啪”的響聲,黑煙裡傳來羊俊的慘叫,聲音越來越弱,最終徹底消失。
他周身的墨色邪氣被火焰吞噬後,化作一縷縷青煙,順著光橋往下飄,融入下方的岩層。岩層上的封印符文像是被激活,逐個亮起,發出耀眼的金光,將穀底的黑暗徹底驅散。那些原本爬在穀底的長蟲,失去了邪氣的支撐,紛紛化作黑水,順著岩層的縫隙流走,被火焰燒得連痕跡都沒留下。
齊樂看著夕的背影,眼底滿是驚豔。她周身的金光漸漸收斂,九尾的虛影緩緩消失,羽翼上的銀色印記也淡了下去,隻剩下額間那道金色符文還亮著。穀底的裂縫裡,原本深不見底的黑暗漸漸被金光填滿,岩層上的封印符文重新亮起,比千年前更加耀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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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清玄走到齊樂身邊,捂著胸口的手鬆了些,他看著穀底重新閉合的裂縫,輕輕舒了口氣:“結束了?”
齊樂點頭,剛要說話,就見夕的身體晃了晃,右翼的羽毛突然失去力氣,像折翼的鳥般往下墜。“夕!”他幾乎是衝過去,張開雙臂將她穩穩接住。入手處一片溫熱,她的呼吸有些急促,額間的符文漸漸黯淡下去,卻笑著睜開眼,金色瞳孔裡清晰地映著他的身影:“彆擔心,隻是力量消耗太大……”
話音未落,她突然低頭,看著自己的掌心。那裡竟躺著一塊完整的青白玉——正是羊俊之前握著的那塊碎玉,此刻斷裂的縫隙已經消失,玉麵光滑溫潤,上麵刻著的鎖鏈符文閃著淡淡的金光,與她額間的印記一模一樣。
“這是……”齊樂伸手摸了摸那塊玉,觸手溫暖,還帶著一股熟悉的梧桐花香,和他腕間梧桐芽的氣息一模一樣。
夕輕輕摩挲著玉上的符文,眼底滿是溫柔的笑意:“千年前我沉入半魂時,親手將這塊玉劈成兩半,一半藏在自己體內,護住半魂;一半嵌進岩層裡,與封印相呼應。羊俊找到的,隻是藏在岩層裡的那半塊。”她抬頭望向遠處重新被冰雪覆蓋的昆侖墟,風裡隱約傳來部落方向的孩童笑聲,清脆又明亮,“現在它完整了,我也完整了。”
齊樂看著她眼底的光,忍不住笑了起來,伸手將她鬢邊的碎發彆到耳後。林清玄走到兩人身邊,桃木劍不知何時已經回到他手中,劍身上的檀香氣息依舊濃鬱,隻是少了之前的淩厲,多了幾分平和:“既然結束了,我們該回去了——部落的孩子們昨天還說,等你回來,要和你一起堆雪狐狸呢。”
夕笑著點頭,握住齊樂伸來的手,又接過林清玄遞來的桃木劍。三人踏著融化的雪水往回走,風漸漸變得溫柔,陽光穿透雲層,灑在冰原上,像撒了一層碎金。夕的翅膀輕輕揮動著,墨色羽毛上的銀光與陽光交織在一起,竟在雪地上映出一道金色的狐影——九條尾巴輕輕搖曳著,跟著他們的腳步往前移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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