臘月二十五,小年剛過,藥膳館的廚房裡飄著糖瓜的甜香。鄭淮安提著一簍活蝦進來,青殼大蝦在竹簍裡活蹦亂跳,長須輕顫。"今早剛上的渤海對蝦。"老人將蝦倒入青花盆中,蝦身透亮如琉璃,尾鰭泛著淡淡的青藍。
小林捧著陶罐進來,罐中盛著新榨的花生油,金黃的油液泛著光澤。"魯西小花生榨的頭道油。"她將油倒入砂鍋,油麵平靜如鏡,透著堅果的香氣。我取過木勺輕攪,油香頓時彌漫開來。
"蝦要剪須去腳。"鄭淮安執起竹剪,手法利落。蝦槍、蝦須、蝦腳應聲而落,蝦背輕輕劃開,挑出黑色的沙線。小林學著處理,蝦在她手中卻總是不聽使喚。"力度要輕。"老人示範,"蝦殼脆,重了傷肉。"
醃蝦是關鍵。白瓷碗中入黃酒、薑汁、少許鹽花。蝦在料汁中輕輕抓勻,再拌入幾滴香油鎖鮮。小林盯著蝦的變化:"上次我醃的蝦肉柴了。"我點頭:"黃酒去腥,鹽分入味,但要恰到好處。"
油溫最考驗功夫。砂鍋坐小火,花生油漸漸泛起細密波紋。鄭淮安取根蔥葉試探,油麵立即泛起小泡。"五成熱正好。"老人將控乾水的蝦順鍋邊滑入,瞬間激起"滋啦"聲響,蝦身迅速卷曲成弓形。
"現在下料。"我執起竹鏟,將薑片、蔥段投入鍋中。香料遇熱釋放香氣,與蝦鮮交融。小林緊張地盯著火候,我提醒:"油燜要穩,火大則老,火小則生。"
調味講究時機。烹入紹酒,加醬油、糖霜,快速翻炒。鄭淮安遞過小碟:"嘗嘗鹹淡。"我蘸了點汁,點頭:"鮮甜正好。"起鍋前淋入少許香醋,激出最後的香氣。
白瓷盤中,大蝦紅亮如琥珀,油光鋥亮。小林夾起一隻,蝦殼酥脆,蝦肉彈牙。她眼睛倏地亮起來:"鮮得掉眉毛!"鄭淮安捋須微笑:"火候差一分則生,多一分則老。"
窗外飄起小雪,廚房裡熱氣騰騰。三人圍坐灶台,就著剛蒸好的米飯吃這盤油燜大蝦。蝦肉鮮甜彈牙,醬汁醇厚,蔥薑香氣撲鼻。鄭淮安說起年輕時在膠東吃過的鹽水蝦,小林講述家鄉的醉蝦,我則想起師父教的"鮮字當頭"。
鐵鍋洗淨時,天色已暗。小林仔細擦拭著竹剪,忽然問道:"程教授,為什麼非要剪開蝦背?"我指著案上剩餘的蝦:"去沙線,入味均勻。"她若有所思地點頭,將這話記在小本上。
鄭淮安在收拾調料罐時嘟囔:"現在的海蝦都不夠鮮了,得空我去趟煙台。"他翻出個陶罐,倒出些暗紅的蝦醬:"這是前年的蝦頭醬,鮮味還足。"
雪越下越大,我們在廚房裡繼續研究剩下的蝦頭。蝦頭熬湯,蝦殼炸酥,連蝦須都被鄭淮安拿去喂了廊下的畫眉。藥膳館的燈光透過窗紙,在雪地上投下溫暖的光暈。這個小年後的夜晚,我們守著砂鍋灶火,將冬日鮮味融進一盤家常的油燜大蝦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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