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月二十八,春寒料峭中飄著細雨。藥膳館的屋簷下水珠成串,廚房裡大鍋白霧氤氳。鄭淮安推著木車從市集歸來,車上載著各色食材:白蘿卜水靈,竹輪金黃,魚丸透亮,海帶墨綠。"關東煮要食材雜,方顯滋味。"老人將食材分列青石案上,五色紛呈如畫卷。
小林提著陶罐進來,罐中盛著新熬的昆布柴魚高湯,湯色清亮,泛著琥珀光澤。"北海道昆布,鹿兒島柴魚。"她將湯倒入紫砂鍋中,鮮香頓時盈室。我取過木勺輕舀,湯味醇厚,帶著海洋的深邃。
"蘿卜要雕花。"鄭淮安執雕花刀,手法如篆刻。刀尖在蘿卜表麵遊走,刻出六道淺槽。"花刀入味,形更美。"蘿卜在老人手中漸漸成玉蘭狀,紋理清晰。小林學著下刀,卻總是刻歪。"腕要懸,力要勻。"我示範,"順紋走刀,花自現。"
煮製最是關鍵。大鍋注滿高湯,文火慢沸。鄭淮安將難入味的蘿卜、雞蛋先下鍋:"湯微沸,料漸入,味才融。"食材在湯中輕輕翻滾,漸漸吸飽湯汁。老人執勺撇沫:"湯要清,沫要淨,色方透。"
食材入鍋講究次序。蘿卜煮兩刻鐘後,下入竹輪、魚餅;再一刻鐘,放入魔芋、油豆腐;最後放入白菜、竹筍。鄭淮安盯著火候:"老韌者先,嬌嫩者後,火候各得其所。"小林記著時辰:"像給食材排座次。"
湯底需要耐心。昆布柴魚湯底熬足六個時辰,鄭淮安不時添入新料:"湯越熬越醇,如老友相交。"湯色漸漸金黃,鮮味層層疊加。老人舀起一勺:"掛勺成線,方是時候。"
蘸料講究搭配。味淋、醬油、米醋按比例調和,加入蘿卜泥、辣椒粉。鄭淮安執筷輕攪:"鹹中帶甜,酸中透辣,五味調和。"蘸料漸成赭色,香氣複合。小林試味:"舌尖像在跳舞。"
品嘗時分,蘿卜透明如琥珀,魚丸彈牙如珠,湯清味醇。鄭淮安用竹簽插起一塊蘿卜,吹了吹氣:"火候差一分則硬,多一分則散。"蘿卜入口即化,湯汁四溢。
小林小心咬開魚丸,眼睛倏地亮起:"鮮得像是咬破了海浪!"她將各色食材在蘸料中滾過,送入口中,滋味層層綻放。三人就著熱湯,在春雨聲中慢慢品味。
窗外雨聲漸密,廚房裡溫暖如春。鄭淮安說起年輕時在劄幌吃的路邊攤,小林講述家鄉的麻辣燙,我則想起師父教的"慢煮出真味"。
炊具洗淨時,夜雨未歇。小林擦拭著砂鍋,忽然問道:"程教授,為什麼非要文火慢煮?"我指著未儘的高湯:"猛火攻味,文火養味,慢工出細活。"她若有所思地記下。
鄭淮安在收拾食材時輕歎:"現在的昆布都不夠厚了,得空我去北海道尋些老的。"他翻出個陶罐,取出陳年柴魚乾:"這是三年前的存貨,鮮味還足。"
雨聲潺潺,我們在廚房繼續熬著湯底。剩湯煮麵,剩料燴飯,連湯渣都被鄭淮安說要肥田。藥膳館的燈光在雨夜中暈開溫暖的光圈,將這場關東煮的滋味久久留在唇齒之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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