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月初二，龍抬頭，海風送來鹹腥的春汛氣息。藥膳館的後院裡炭火劈啪作響，鐵架上的魷魚須卷曲如龍須。鄭淮安提著竹簍從漁市歸來，簍中魷魚通體透亮，墨囊飽滿如硯。"舟山魷魚。"老人將魷魚放在青石案上，觸手微顫，透著海水的鮮活。
小林抱著陶盆進來，盆中盛著新燒的橄欖木炭，炭塊青灰，斷麵有雪花紋。"地中海橄欖木。"她將炭塊倒入烤爐，炭香清雅，帶著果木的甘甜。我取過一塊輕敲，聲響清脆如磬。
"魷魚要去皮。"鄭淮安執薄刃刀，刀尖輕挑魷魚外膜。薄膜應聲而起，露出雪白的肉質。"皮去肉嫩，烤時不韌。"老人手指靈巧，魷魚瞬間脫胎換骨。小林學著剝皮，卻總是扯破肉質。"刀貼膜，腕要柔。"我示範，"順紋路揭，肉不傷。"
改刀需要匠心。魷魚身切菱形花刀，魷魚須切寸段。鄭淮安執刀如筆，刀尖在肉質上遊走："刀深三分，間距勻稱，烤時卷曲如花。"魷魚在案上漸漸綻開紋路，如白玉刻圖。小林盯著刀工："像在繡花。"
醃漬最是關鍵。清酒、薑汁、淡鹽水調成料汁。鄭淮安將魷魚浸入冰鎮料汁中："酒去腥，冰鎮保脆，兩刻鐘足矣。"魷魚漸漸收緊，透著晶瑩的光澤。老人撒入檸檬皮屑："添一縷清香。"
烤製考驗火候。炭火撥成陰陽魚狀，明暗相間。鄭淮安將魷魚鋪在鐵網上："先烤背麵，定形鎖汁。"魷魚遇熱迅速卷曲，花紋立體如浮雕。小林翻動鐵網："要像給魷魚翻身曬太陽。"
刷醬講究時機。魷魚半熟時，刷上秘製照燒醬。鄭淮安執毛刷輕掃："醬要薄，刷要勻，三刷為度。"醬汁遇熱焦化，甜香四溢。老人撒上白芝麻："添香增色，畫龍點睛。"
調味最後工序。烤好的魷魚撒上海苔碎、七味粉。鄭淮安執竹筒輕抖："料要飄灑，味才均勻。"魷魚紅亮油潤，配料繽紛如星。老人擠入檸檬汁："酸醒味蕾，解膩增鮮。"
成菜上桌，魷魚卷曲如雲，醬色誘人。鄭淮安執竹簽插起一塊，魷魚q彈顫動。"火候差一分則生，多一分則韌。"老人細細品味，外焦裡嫩，鮮甜交織。
小林小心吹氣，咬下一口，眼睛倏地亮起："脆得像在咬海浪！"她學著用海苔卷魷魚須，海陸鮮香交融。三人就著新釀的梅酒，在炭火邊賞春品鮮。
窗外海鷗啼鳴，院裡炭香繚繞。鄭淮安說起年輕時在琉球吃的烤墨魚，小林講述家鄉的鐵板魷魚，我則想起師父教的"海鮮貴火候，炭香襯本味"。
工具洗淨時，潮聲漸起。小林擦拭著鐵網，忽然問道："程教授，為什麼非要用橄欖木炭？"我指著未儘的炭塊："橄欖火溫潤，煙淡香清，比果木更配海鮮。"她若有所思地記下。
鄭淮安在收拾墨囊時輕歎："現在的魷魚都不夠肥了，等汛期我去東海追船收些現捕的。"他翻出個陶罐，取出醃製的魷魚乾："這是去年的存貨，海味還足。"
月出海平麵，我們在院裡繼續添炭烤火。剩魷魚煮粥，墨汁拌麵，連炭灰都被鄭淮安說要染布。藥膳館的燈籠在春夜裡搖曳，將這場龍抬頭的海鮮宴照得通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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