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月初八,春寒料峭中透著一絲濕潤。藥膳館的廚房裡大砂鍋咕嘟作響,湯色奶白,豆香濃鬱。鄭淮安提著竹籃從後院走來,籃中豬蹄粗壯飽滿,蹄甲圓潤如貝。"黑毛豬前蹄。"老人將豬蹄放在青石案上,蹄皮厚實,透著膠質的豐腴。
小林捧著陶盆進來,盆中盛著新泡的黃豆,豆粒滾圓,色如金珠。"東北大豆,井水泡發兩宿。"她將黃豆倒入竹篩,豆粒飽滿,泛著水光。我取過幾粒輕撚,豆皮微皺,內裡酥軟。
"蹄要燎毛。"鄭淮安執火鉗夾起豬蹄,在炭火上快速翻轉。豬毛遇火卷曲,散發出焦香。"火要旺,手要快,皮焦而肉不傷。"蹄皮漸漸金黃,泛起油光。小林學著燎毛,卻總是烤焦。"離火三寸,勻速轉。"我示範,"見黃即收,過則苦。"
刮洗需要耐心。燎好的豬蹄浸入淘米水中,用竹刷細細刷洗。鄭淮安手指輕刮蹄縫:"縫中藏汙,刷要淨。"蹄皮漸漸露出本色的淡黃,如玉石般溫潤。小林盯著變化:"上次我洗的蹄有腥味。"
斬件講究刀工。豬蹄置案,鄭淮安執厚背刀,刀落骨斷。"順關節下刀,塊塊帶皮。"蹄塊大小均勻,骨茬整齊。老人執刀輕挑蹄筋:"筋不斷,形不散,方顯功夫。"
焯水最是關鍵。大鍋寬水,加薑片、料酒。豬蹄冷水下鍋,文火慢沸,血沫漸漸浮起。鄭淮安執勺撇沫:"水要清,沫要淨,湯才醇。"蹄塊在沸水中翻滾,漸漸緊實。小林盯著水麵:"什麼時候下豆?"
"湯清豆入。"鄭淮安將泡發的黃豆滑入鍋中,豆粒在湯中沉浮。"豆耐燉,早下方糯。"湯色漸漸乳白,豆香四溢。老人執勺輕攪:"豆滾湯濃,相得益彰。"
燉煮需要火候。食材轉入砂鍋,注入山泉水。鄭淮安將砂鍋坐上炭爐,文火慢燉。"火要文,氣要勻,六個時辰正好。"湯麵微沸,如春泉湧動。小林守著爐火,不時添炭。"像在守著一鍋春天。"
調味時機精準。燉至蹄肉酥爛時,加鹽、白胡椒粉。鄭淮安執勺輕攪:"鹹淡適中,胡椒提鮮。"湯汁濃稠,膠質粘唇。老人撒入枸杞:"紅珠點點,增色添補。"
成湯上桌,湯色如乳,豆香撲鼻。鄭淮安執瓷勺輕舀,湯液掛勺如蜜。"火候差一分則膩,多一分則寡。"老人細細品味,蹄肉糯而不爛,黃豆酥而不散,湯鮮味醇。
小林小心吹氣,啜飲一口,眼睛倏地亮起:"鮮得讓人想連舌頭一起吞下去!"她學著用蹄筋蘸醬,膠質粘唇,滿口生香。三人就著新蒸的米飯,將湯汁澆飯,米粒晶瑩,鮮香滿口。
窗外春雨綿綿,廚房裡暖意融融。鄭淮安說起年輕時在嶺南吃的豬腳薑,小林講述家鄉的醃篤鮮,我則想起師父教的"湯貴醇厚,火貴持久"。
炊具洗淨時,屋簷滴答作響。小林擦拭著砂鍋,忽然問道:"程教授,為什麼非要用砂鍋?"我指著鍋身的釉色:"砂鍋聚熱,受熱勻,比鐵鍋更保湯鮮。"她若有所思地記下。
鄭淮安在收拾豆渣時輕歎:"現在的黃豆都不夠香了,秋收時我去黑龍江尋些老品種。"他翻出個陶罐,取出炒製的黃豆粉:"這是去年的存貨,豆香還存。"
夜雨漸密,我們在廚房繼續熬著湯底。剩湯煮麵,豆渣蒸糕,連蹄骨都被鄭淮安說要喂狗。藥膳館的燈光在雨夜中暈開溫暖的光圈,將這場春日的滋補宴照得通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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