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係主任陳默的辦公室出來,
劉青山整理了一下大衣的領口,推開了辦公樓那扇包著一層鐵皮的防風門。
“呼——”
一股裹挾著雪粒的西北風迎麵撲來,像是一雙冰冷的大手,瞬間拍打在他的臉上,將屋裡帶出來的那點暖意吹得乾乾淨淨。
外麵的天色已經更加陰沉了,鉛灰色的雲層壓得很低,仿佛隨時都會再壓下一場大雪。由於還不到晚上,路燈沒有亮,校園裡的光線顯得有些曖昧不明,隻有積雪反射著微弱的光。
劉青山縮了縮脖子,把手揣進袖筒裡,正準備低頭頂著風往教室趕。
就在他剛下了兩級台階,準備拐彎的時候。
“哎喲!”
一道急匆匆的身影,像是一枚出膛的炮彈,毫無征兆地從側麵撞了過來。
這一下撞得結實,要不是劉青山底盤穩,而且這具重生的身體迥異於常人,他估計得直接被撞個屁墩兒。
他下意識地伸手扶住對方,定睛一看。
看不清長相,捂得實在太嚴實了,隻能看到一雙眼睛。
這人裹著一件洗得有些發白、甚至還有些掉色的舊軍大衣,那種綠色在冬日的灰暗中顯得格外紮眼。頭上戴著一頂那種老式的帶著兩個大護耳的火車頭狗皮帽子,帽簷壓得很低,隻露出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和一個凍得通紅的鼻頭。
他懷裡似乎揣著什麼東西,整個人顯得風風火火,甚至帶著一股子橫衝直撞的勁兒。
劉青山還沒來得及開口,對方倒是先叫喚了起來,不過在看清劉青山的臉後,那聲“哎喲”瞬間變成了一聲充滿驚喜的驚呼:“青山??”
這聲音,洪亮、乾脆,透著一股子驚喜。
劉青山愣了一下。
這聲音太熟悉了,但在這個光線下,加上對方捂得嚴嚴實實的,他一時半會兒還真沒認出來。
“誰呀這是?”
他停下腳步,微微眯起眼睛,仔細打量著眼前這個冒失鬼。
對方見他沒認出來,嘿嘿一笑,伸手把那個大皮帽子往上推了推,露出了整張臉。
濃眉大眼,臉龐棱角分明,雖然凍得有些紅,但那股子精氣神卻是怎麼也擋不住的。尤其是那雙眼睛,透著一股子嫉惡如仇的正直和一種大院子弟特有的那種野性。
“紅旗?”
劉青山眼睛一亮,臉上瞬間露出了真誠的笑容,“周紅旗?!”
“哈哈!我就知道你肯定能認出我來!”
周紅旗大笑兩聲,也不管剛才撞得疼不疼,伸出那雙大巴掌,重重地在劉青山的胳膊上拍了一下,拍得棉衣“啪啪”作響。
“你這是去哪呢?風風火火的,跟被狼攆了似的。”劉青山笑著問道,語氣裡滿是熟稔。
對於周紅旗,劉青山的感情有些特殊。
這種特殊,不同於室友那種朝夕相處的親密,也不同於愛人那種纏綿悱惻的依戀。這是一種基於“義”字的敬重,是一種男人之間特有的惺惺相惜。
他永遠不會忘記那件事。
當初,在那個偏遠的彎河大隊,是這個素昧平生的燕京少年,憑借著一腔熱血和對正義的執著,發現了劉勝利冒名頂替的蛛絲馬跡。
他沒有選擇視而不見,沒有選擇明哲保身。
他選擇了最笨、最累、也最危險的一條路,從燕京千裡迢迢跑到彎河去找自己,隻為了告訴一個陌生人:你的大學被人偷了!
雖然,作為重生者,劉青山早就知道了一切,並且已經布好了局。
但是,周紅旗不知道啊!
在這個通訊閉塞、交通不便的年代,他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人,願意費這麼大的功夫,冒這麼大的風險,這得是一種什麼樣的精神?
這就是傳說中的“俠氣”,也是最寶貴的“赤子之心”!
所以,雖然兩人認識的時間並不長,但在劉青山心裡,周紅旗絕對是值得深交的鐵哥們。
“嘿嘿……”
周紅旗撓了撓頭,臉上露出了一絲不好意思的笑容,但眼神卻依然明亮:“我?我還能去哪?我這不正準備去找你呢嘛!”
他指了指劉青山,故作不滿地抱怨道:“你小子行啊!回來了也不通知我一聲?要不是我聽中文係的哥們兒說看見你了,我還以為你在老家抱孩子呢!不夠意思啊你!虧我還惦記著找你喝酒!”
“哪能啊。”
劉青山笑著解釋道,語氣誠懇:“我這也是剛回來沒兩天。你是不知道,一回來就是一堆事兒。先是處理家裡的事,然後是學校這邊銷假,還要應付……咳咳,應付各種突發狀況。有點忙,還沒顧得上聯係你。”
“過兩天!過兩天我一定專門找個時間,我請你吃飯,咱倆好好喝一杯!不醉不歸!”
“還過啥兩天?”
周紅旗是個急性子,一聽這話直搖頭,手一揮,豪氣乾雲地說道:“擇日不如撞日!就今天!!”
他看了看天色,又看了看劉青山:“下午放學,我請你!咱們去長征飯店!”
“長征飯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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劉青山眼皮一跳。
怎麼又是長征飯店?
這地方今天是不是風水有點犯衝啊?
他腦海中瞬間浮現出那個穿著白色羽絨服、眼神拉絲的身影。
剛才那場修羅場雖然是有驚無險地過去了,但短時間內他是真不想再去那了,萬一自己下午跟周紅旗去了,又撞上了……
“今天真不行。”
劉青山笑著搖了搖頭,語氣裡帶著一絲歉意,但態度很堅決:“我晚上……還有點事,已經和人約好了。”
他含糊其辭地暗示了一下。
周紅旗是聰明人,一看劉青山那副難言之隱又帶著點無奈的表情,立馬就懂了。
“哦——”
他拖長了聲音,一臉壞笑地指了指劉青山:“懂了懂了!是不是要去見你對象?”
劉青山笑了笑,沒否認。
“行吧,重色輕友也是人之常情。”周紅旗大度地擺了擺手,“既然佳人有約,那我就不強人所難了。那就明天?或者是改天?”
“明天!明天中午,還是我請你。”劉青山趕緊定下來。
“行,那就這麼定了。”
周紅旗點了點頭,似乎準備要走了。
但是,就在劉青山以為這次偶遇就要結束的時候,周紅旗的腳步卻突然停了下來。
他並沒有轉身離開,而是站在原地,猶豫了一下。
寒風吹動著他軍大衣的下擺,他臉上的嬉皮笑臉慢慢收斂了,變得有些嚴肅認真。
他看了看四周,確定沒人注意這邊,然後突然伸出手,一把拉住了劉青山的胳膊。
“青山。”
他的聲音壓低了,變得有些神秘,又帶著一絲探究:“既然飯吃不成了,那我有個事兒……想問問你。”
“啥事兒?”
劉青山有些好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