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團金色的火焰,被扯成了一縷飄搖的燭光。
瞎子臉上的微笑,像一張被揉皺的畫紙,五官扭曲,隻剩下無聲的痛苦。
木頭的歌聲斷了。
盾牌,塌了。
不是被擊碎,是從內部開始瓦解。
“哢……哢嚓……”
將軍那片堅冰鑄成的崖壁,發出了第一聲呻吟。
一道道黑色的裂紋,從秦川的金色火焰被剝離的中心點,向四麵八方蔓延。
那不是被外力砸開的裂痕。
那是地基被抽走後的崩塌。
“守不住……”
將軍的意誌,那塊風雪裡凍了三十年的硬骨頭,第一次感到了“軟”。
他鎮守的不是邊關,是人心。
如今,那顆心被掏走了。
他的骨頭,他的職責,他那條不能回頭的路,瞬間失去了意義。
路沒了儘頭,也就沒了起點。
隻剩下一堆散落在虛無裡的,冰冷的,沒人記得的骨頭。
“滋啦——”
王二麻子那鍋滾燙的欲望之油,發出了被潑上冷水的尖叫。
它不再油膩,不再焦躁。
它變成了一股股黑煙,散發著燒焦的臭味,飄散開來。
沒有了那麵可以塗抹的,可以依附的盾牌,他的貪婪,他的悔恨,他的所有念想,都成了無根的浮萍。
“沒……沒東西要了?”
王二麻子那團爛泥意誌,第一次感到了空。
比輸光了所有賭本,還要空。
那是一種清醒的,可怕的,什麼都不剩的空洞。
他像一個餓了一輩子的瘋子,麵前突然堆滿了山珍海味,可他的胃,被人整個摘除了。
左威的邏輯之網,那些銀色的絲線,一根根地,無聲地,斷裂。
完美的循環,被打破了。
不是被解開的。
是它所環繞的“物”消失了。
他的數據流裡,隻剩下一行不斷滾動的,血紅色的亂碼。
【nu】
【nu】
【nu】
“計算……失敗。”
“目標……丟失。”
“存在……無法定義。”
他那絕對理性的囚籠,困不住一個不跟你講理的賊。
那個賊不破門,不撬鎖。
他直接把房子,連同地基一起,打包帶走了。
三個人的意誌,在同一時間,失去了支撐。
他們像三件破爛的道具,在戲台散場後,被丟棄在角落裡。
而秦川,就是那個被拆掉的戲台。
他的意識,正在被吸入那個漆黑的人形窟窿。
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故事,一個一個地,被對方品嘗,消化。
那個上山學藝的小道士,在山頂化作了一縷青煙。
那個街頭賣唱的姑娘,她的歌聲變成了收藏家喉嚨裡一聲滿意的歎息。
他筆下的英雄,他筆下的懦夫,他創造的每一個世界,都在這個窟窿麵前,被還原成了最原始的,冰冷的“設定”。
然後被丟棄。
“一個沒有了故事的人……”
收藏家的聲音,在他的意誌核心裡,像一個老師在宣讀評語。
“會剩下什麼呢?”
剩下什麼?
秦川在急速的墜落中,瘋狂地尋找。
他想抓住什麼。
一個詞。
一個畫麵。
一個念頭。
可什麼都沒有。
他的腦子,他的靈魂,像一個被徹底清空的硬盤。
所有的文件夾,所有的文檔,都被刪除了。
連回收站,都被清空了。
故事沒了。
他用來理解世界,構建自己的所有工具,都沒了。
他不再是“秦川”。
他隻是一個……空白。
一個比收藏家那個窟窿,還要乾淨的空白。
黑暗。
死寂。
絕對的虛無。
他甚至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。
“原來……是這樣。”
秦川的意識裡,浮現出最後一絲明悟。
死亡,不是終點。
被遺忘,才是。
不,比被遺忘更可怕。
是“從未存在過”。
那個收藏家,不隻是在拿走他的故事。
它在抹去他存在過的,所有痕跡。
“回答我。”
收藏家的聲音,帶著一絲居高臨下的好奇,再次響起。
“現在,你是什麼?”
一片空白。
沒有聲音能回答。
沒有意誌能回應。
將軍、王二麻子、左威,他們三個的殘存意誌,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最後一縷金色的火光,即將被那個窟窿徹底吞沒。
一切,都結束了。
就在這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