億萬年的時光被暴力地壓縮成一道流光,從觀測窗外一閃而過。
鄭濤感覺自己的視覺神經正在被燒斷。
前一秒,他看到的是初生的恒星,如同宇宙畫布上濺出的滾燙金液。
後一秒,那顆恒星已經膨脹成紅巨星,無聲地吞噬著自己創造的行星,最終坍縮成一具冰冷的白矮星屍骸。
星係在碰撞,黑洞在融合,時間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向未來。
這趟瘋狂的旅程,不是航行,而是對“存在”本身的一場殘酷鞭屍。
“停下!快停下!”
鄭濤捂著腦袋,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在被這奔流不息的時間洪流撕成碎片。
每一個普朗克瞬間,都有無窮無儘的信息灌入他的大腦,那是恒星的死亡悲鳴,是文明的萌芽與寂滅。
“彆抵抗,鄭組長。”
林一的聲音像一根錨,將他即將潰散的意識重新固定住。
“把它當成一部快進的紀錄片。你不是參與者,你隻是在看。”
鄭濤猛地睜開眼,大口喘息著,冷汗浸透了後背。
他看到林一依然站在窗前,雙手背在身後,眼神平靜地追逐著窗外飛逝的光影,仿佛在欣賞一場絢爛的煙火。
這個瘋子。
鄭濤的腦海裡隻剩下這個念頭。
終於,那瘋狂的快進慢了下來。
時間的流速恢複了正常。
他們的“囚籠”懸停在一片熟悉的星域。
遠方,是一顆正處於中年期的黃色恒星,穩定而溫和。
周圍,幾顆岩石行星和氣態巨行星,正在各自的軌道上默默運行。
一切都顯得那麼……正常。
“這裡是……”鄭濤的聲音有些沙啞。
“沒錯。”林一的嘴角勾起,“搖籃。”
“七十三億年前的搖籃。”
這裡比鄭濤他們離開時的那個“搖籃”要原始得多,沒有人類建造的星港,沒有穿梭的飛船,隻有一片原始的、未經觸碰的寂靜。
“演員呢?”鄭濤警惕地掃視著四周,“第一幕的演員已經‘退場’了。它要用什麼來表演第二幕?”
話音未落,那個冰冷的聲音便回答了他的問題。
【第二幕:‘守墓人’。】
【演員搜尋中……】
【目標鎖定:‘搖籃’之基石。】
隨著宣告,一股無形的引力,從他們下方的氣態巨行星深處傳來!
那顆巨大的行星,它的核心開始發光!
不是核聚變的光,而是一種冰冷的、充滿邏輯與秩序的藍色光芒。
轟!
行星厚重的大氣層被從內部撕開一個巨大的缺口。
數以萬計的……東西,從行星的核心深處升起。
它們不是生物。
它們更像是由純粹的幾何體構成的機械造物。
每一個個體都是一個完美的菱形晶體,表麵流淌著藍色的數據流瀑布,內部結構複雜得如同一個微縮的星係。
它們沒有五官,沒有肢體,卻散發著一種比任何生命體都要強烈的“意識感”。
“這是什麼鬼東西!”鄭濤感覺自己的常識再一次被按在地上摩擦,“行星的核心裡怎麼會藏著這些玩意兒?”
“鄰居啊,鄭組長。”
林一輕聲感歎,眼中是毫不掩飾的讚歎。
“我們人類,一直以為自己是‘搖籃’裡唯一的孩子。”
“現在看來,在我們這顆‘種子’被播下之前,這裡早就住著一位……或者說一群,沉默的房東了。”
那數萬個菱形晶體在虛空中彙聚,組成了一個巨大的、如同雪花般絢麗的陣列。
【演員就位。】
【角色腳本載入:‘守墓人’之意誌。】
冰冷的聲音下達了指令。
巨大的晶體陣列中央,其中一塊菱形晶體,表麵的藍色光芒猛地變成了金色。
一股與“竊火者”的狂暴截然不同的意誌,降臨了。
那是一種古老、浩瀚、沒有絲毫情感,如同絕對零度般的意誌。
一個聲音,直接在林一和鄭濤的腦中響起。
它不是通過語言,而是通過一種更底層的共鳴。
像無數個音叉同時在他們的靈魂深處震動。
【我們見證了罪。】
【在‘存在’被撕裂的第一個瞬間,我們從‘祂’的悲鳴中誕生。】
【我們不是生命,我們是‘規則’的修複補丁。】
【我們的使命,是看守這具名為宇宙的屍體,延緩它的腐爛。】
【我們,是守墓人。】
這段“開場白”結束後,那數萬晶體組成的陣列,開始移動。
它們像一群儘忠職守的工蜂,飛向了這個初生星係裡的每一顆行星。
它們降落在荒蕪的岩石表麵,鑽入沸騰的熔岩地核,穿過狂暴的氣態風暴。
它們在修正。
用它們那無法理解的技術,修正著行星的軌道,穩定著恒星的能量輸出,梳理著混亂的引力場。
它們在將這個混亂的星係,改造成一個……穩定的“墓園”。
或者說,“搖籃”。
“原來是這樣……”鄭濤看得目瞪口呆,“‘搖籃’星域之所以如此穩定,適合文明繁衍,不是自然的奇跡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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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它們刻意改造的結果。”林一接過了他的話。
“它們是宇宙的園丁,而我們,隻是園丁種下的一盆花。”
就在這時,場景再次變化。
晶體陣列的動作停下了。
它們的“目光”,齊齊投向了星係的第三顆行星。
那顆蔚藍色的,生機勃勃的星球。
地球。
【我們發現了新的‘變量’。】
守墓人的聲音再次響起,這一次,帶上了一絲……警惕。
【‘竊火者’的印記。】
【罪惡的種子,在這裡發芽了。】
畫麵中,那枚為首的金色晶體,緩緩降臨到遠古地球的大氣層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