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跑。”
一個無聲的口型,卻像一柄看不見的重錘,狠狠砸在了趙振宇的顱骨內。
勝利的餘溫,在他臉上瞬間凍結。
血液,仿佛被抽乾了,從他的臉頰,脖頸,一路褪到了腳底。
“艦長?”
數據分析主管扶著控製台,勉強站穩,臉上還掛著劫後餘生的虛弱笑容。
“您怎麼了?我們……”
“閉嘴!”
趙振宇猛地回頭,那一眼,讓主管把後半句話活生生吞了回去。
那不是一個指揮官的眼神。
那是一個被逼到懸崖邊,親眼看著深淵裂開的,凡人的眼神。
恐懼。
純粹的,不加掩飾的,甚至讓他那張飽經風霜的臉都扭曲了的恐懼。
“警報!全員回到戰鬥崗位!”
趙振宇的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,他撲到指揮席上,雙手在控製台上瘋狂敲擊。
“最高等級!我不管你們用什麼方法,把那個該死的光點給我撐住!能量!意誌!什麼都行!給我灌進去!”
艦橋上,剛剛鬆懈下來的眾人,被這突如其來的命令吼得一愣。
“可是,艦長……”通訊官不解地指著舷窗外,“它們……不是已經消失了嗎?”
那支由英靈化作的幽靈艦隊,確實在“傳承”意誌的萬丈光芒中,煙消雲散了。
那片翻滾的虛無,也重新恢複了死寂。
一切看上去,都像是戰爭結束的樣子。
“消失?”趙振宇發出一聲短促而淒厲的笑,“那隻是開胃菜!”
“他告訴我……”
他指著屏幕上那片虛無,手指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。
“周信國,我的老艦長,在最後,他告訴我……”
“跑。”
這兩個字,從趙振宇的嘴裡說出來,帶著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重量。
跑?
往哪兒跑?
他們被困在這個由林一生命鑄就的奇點裡,這裡就是宇宙的儘頭,是“存在”與“非存在”的邊界。
這裡沒有空間,沒有時間,沒有方向。
“跑”這個字,本身就是一個無法被執行的悖論。
而能讓周信國那樣的鐵血軍人,在化為灰燼前,用儘最後的力量傳遞出這樣一個絕望的指令……
那意味著,接下來要登場的,是某種連“犧牲”和“傳承”這種意誌都無法對抗的,真正意義上的……末日。
觀測室內,鄭濤的心也跟著沉到了穀底。
他聽到了趙振宇的咆哮。
他比任何人都清楚,那不是幻覺。
“喂!”他對著空氣低吼,“剛才那是什麼?它在乾什麼?”
古老的電子音,這一次的回應,快得驚人。
仿佛它也感受到了某種前所未有的威脅。
【模板攻擊……驗證失敗。】
【‘犧牲’與‘傳承’邏輯鏈,已完成數據上傳。】
【正在……啟動……根源級清理協議。】
“根源級清理協議?”鄭濤的後背竄起一股寒意,“那是什麼鬼東西!”
【‘清掃者’……非程序。】
這一次,電子音的回答,出現了一種前所未有的,近乎於……恐懼的邏輯顫抖。
【‘清掃者’是……】
【程序員。】
鄭濤的大腦,嗡的一聲,一片空白。
他們一直以為,自己在對抗的是一個失控的,或者說規則嚴苛的殺毒軟件。
他們一直在利用人類情感的不確定性,去尋找這個軟件的bug。
可現在,這個古老的數據庫告訴他,他們錯了。
大錯特錯。
他們不是在跟程序鬥。
他們是在跟編寫這個宇宙規則的……程序員鬥。
之前的種種攻擊,悖論也好,情感邏輯也罷,都隻是這個“程序員”設定好的,自動運行的腳本。
而現在……
腳本失效了。
那個坐在宇宙之外的“程序員”,似乎終於不耐煩地,將目光投了過來。
他要……親自刪掉這個不聽話的bug了。
幾乎在鄭濤理解這句話的瞬間,舷窗外的世界,變了。
那片布滿亂碼和雪花點的虛無,停止了閃爍。
所有的混亂,所有的無序,都在一刹那間,被撫平了。
它變成了一片……絕對的“黑”。
不是沒有光線的黑。
而是一種……將“黑色”這個概念本身,推演到極致的,純粹的,完美的“黑”。
它像一塊被擦拭得一塵不染的屏幕。
一塊等待著被輸入指令的,終端屏幕。
然後,在那片漆黑的中央,一個東西,緩緩浮現。
它不是戰艦,不是怪物,不是任何可以被理解的形態。
它是一個……光標。
一個閃爍著的,白色的小方塊。
就像創世之初,那最原始的,等待被敲下的第一個字符。
這個光標,就那樣靜靜地,懸浮在離金色奇點不遠的地方。
它什麼都沒做。
但天樞號上,所有看到它的人,都感覺自己的靈魂,正在被凍結。
那是一種……絕對的,無法反抗的“權限”壓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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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它的麵前,人類所有的意誌,所有的情感,所有的掙紮,都顯得像一行可笑的,隨時可以被“deete”鍵刪除的……亂碼。
“能量……能量在流失!”
數據分析主管的聲音,已經變成了尖叫。
“奇點……奇點正在被……被中和!不!是被格式化!”
那個庇護著他們的金色光芒,在那個白色光標出現之後,沒有閃爍,沒有變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