若是從彆人口中說出這番話,祁明遠多半會不以為然地笑笑。
這些年他見過太多把豪言壯語掛在嘴邊,卻連鞋底都不願沾上泥土的人。
可此刻站在他麵前的黃璿,發梢還掛著雲杉的樹脂,衣服也被荊棘劃得支離破碎,甚至於膝蓋上的傷口還在滲著血絲。
她說話時,乾裂的嘴唇還在微微發抖,但她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。
即便如此,她都還是想著要找“蘇魯克”。
“好,我陪你找!”他這番話脫口而出時,他忽然意識到,不知從何時起自己竟被眼前這個固執的身影徹底打動了。
不是為口號,而是為這個滿身狼狽卻依然挺直脊梁的身影。
她的信念從來不是掛在嘴邊的漂亮話,在這片草原上,她用磨破的登山鞋丈量過每一個山坳,用記滿數據的筆記本見證過每一株野草的成長。
那些所謂的“口號”,早在她日複一日的堅持中,化作了最真實的生命印記。
“哈丹大叔,我現在真的不能回去。”黃璿眼神堅定地看著老人,聲音裡帶著不容拒絕的執著,“我有種強烈的預感,它就在附近了。”
哈丹大叔自然也是知道,黃璿嘴中的它,說的是什麼。
但他眉頭緊鎖,目光落在黃璿膝蓋上的擦傷上。
“黃專家,你的傷需要處理……”老人的語氣裡滿是擔憂。
經曆過剛才的險境,他實在不放心讓這個執著的姑娘繼續留在山裡。
讓牧民們留下來陪同確實不現實,這個季節正家家戶戶都在為即將到來的秋季牧場遷徙做準備,剪羊毛、修馬具、清點牲畜,哪一樣都耽誤不得,每家每戶都忙得腳不沾地。
祁明遠對哈丹大叔的拒絕絲毫不感到意外。
老人布滿皺紋的臉上寫滿了擔憂,那雙粗糙的大手無意識地摩挲著馬鞭,就像在安撫自己焦灼的內心。
其實就在幾分鐘前,他自己不也想著要勸阻黃璿嗎?
但黃璿都那麼說了,她又是一個執著的人,怎麼可能輕易服輸?
彆說他了,要是這事兒放他身上估計也差不離。
畢竟,湖北人的字典裡,從來就沒有“認輸”這兩個字。
“可是……”黃璿剛要開口,哈丹大叔就抬起被太陽曬得黝黑的手臂示意她停下。
“賽裡木湖的風都認識這片山,”老人用馬鞭輕敲著身旁的雲杉樹乾,發出沉悶的聲響,“我們祖祖輩輩在這裡放牧,要是真有‘蘇魯克’,早該被發現了。”
他取下腰間掛著的羊皮水囊,倒了些清水衝洗黃璿的傷口:“先回蒙古包,讓巴彥家的額吉用山上的草藥給你包紮。”
說著,他忽然警覺地望向山穀深處,耳邊的銀環在風中輕晃:“聽,山風裡夾著狼嚎,那些狼崽子記仇得很,說不定正躲在岩縫裡盯著咱們呢。”
黃璿沉默地站在原地,目光仍固執地望向雲霧繚繞的山巔。
祁明遠看著她緊抿的嘴角,知道這個倔強的姑娘心裡有一萬個不甘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