兩人聞聲同時回頭,隻見巴圖站在蒙古包的陰影裡,古銅色的臉龐在夜色中泛著窘迫的紅光。
“我也是聽阿爸以前說過……”他不好意思地搓著手中的奶桶沿口,“剛巧聽見林大夫的話,就想起這個老理兒。”
林玘轉頭對祁明遠輕笑:“巴圖大哥這話在理,但最終還是要看你自己的決心。”
“我明白。”祁明遠低聲回應,目光卻飄向遠方起伏的山巒。
他確實聽懂了這番道理,但橫亙在眼前的家庭壁壘,仍像一道難以逾越的斷崖。
要振翅飛躍,不僅需要勇氣,更需要積蓄足夠的力量。
而此刻的他,尚未準備好迎接可能墜落的痛楚。
夜風卷起草屑掠過腳邊,像無數個懸而未決的答案。
“祁兄弟要挑戰什麼?用得著我的地方儘管說!”巴圖一聽,立刻熱情地拍胸脯。
林玘微微一笑,輕聲解釋:“巴圖大哥,這件事旁人還真幫不上忙,隻能靠他自己走出來。”
祁明遠也鄭重地點頭回應:“是的,這是我必須獨自麵對的關口。外力或許能推我一把,卻終究解不開最終的那個結。”
說這話時,他心中其實已隱約有了方向。
祁明遠本就是思維敏捷的人,早在林玘提起時,他腦海中就已閃過幾個念頭。
隻不過,那些念頭還如同初春的草芽,才剛冒尖,尚未真正紮下根來。
“成,那我先回了。”林玘見祁明遠眼中重聚的光彩,心下稍安。
有些話就像播種,撒下去後總要留給土地自己孕育的時間。
巴圖急忙掀開氈簾,濃鬱的肉香頓時漫了出來:“林大夫彆急著走,剛煮好的納仁,奶茶也正滾燙著呢!”
“下次一定來嘗,”林玘笑著擺手,指了指祁明遠,“今天主要是來看看這匹掉隊的馬駒。”
他轉身融入夜色前又補了一句,“看他前蹄還能刨土,我就放心了。”
夜色漸深,祁明遠躺在床上,反複回味著林玘說過的話。
那個念頭在他心中愈發清晰、強烈。
就在這時,手機屏幕亮起,是黃璿發來的消息:“明天其其格會回來,哈丹大叔已經同意了。另外,其其格婚約的事是假的。”
祁明遠頓時睡意全無,立刻追問道:“哈丹大叔怎麼會這麼爽快就答應?其其格的婚約是假的又是怎麼回事?”
然而黃璿卻不再回應。
他等了很久,消息石沉大海,就連撥過去的電話也無人接聽。
“故意吊人胃口……”祁明遠忍不住低聲抱怨。
儘管被懸念撓得心癢,但他的心情卻依然明朗。
夜風拂過氈房的天窗,帶來遠處牧羊犬的吠聲。
通過與林玘、黃璿的接觸,他逐漸意識到一個事實。
那便是,這片草原正在以某種奇妙的方式,悄無聲息地影響著每一個人。
無論是林玘還是黃璿,無論是做事的方式,還是說話的語調,甚至思考的邏輯,都已帶上了草原獨特的節奏與氣息。
開闊、直白,卻又藏著某種不易道明的深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