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之後的一年,相澤燃像一頭被困在迷宮裡的野狗,被周數刻意拉開的距離勒得窒息。
形影不離的七年光陰驟然斷裂。兩個人開始分開上下學。
清晨,相澤燃敲響周家老宅剝落的朱漆門板,回應他的隻有空洞的回響。
院子角落裡,那輛藍色“永久”自行車靜靜停泊——鏈條爬滿暗紅的鏽跡,像凝固的血痂。
相澤燃跳上屋簷翻進了院子,指尖劃過自行車鏈條上的鏽跡。
車筐裡還放著上周他們一起買的檸檬汽水,如今瓶蓋早已脹開。
這景象刺得他眼眶發燙,恍然看見去年秋天下大雨,周數載著他衝過水窪,濕透的校服貼在後背,透出少年緊繃的肩胛骨輪廓。
相澤燃中午遲到,也不會再接到周數的催促電話。
手機成了沉默的磚塊。
最新那條短信停留在上個月末,是關於周家老宅拆遷評估價的通告——一條沒有回應的單線聯絡。
無數條消息堆積在發件箱,石沉大海的投遞著。
高中部三樓走廊的時鐘停在七點二十分,正是周數從前等他訓練結束的時間。
如今成了沉默的嘲諷。
周數的課桌抽屜像被精心清理過戰場,相澤燃在最裡麵發現半包紙巾,低頭聞聞,熟悉的皂莢味道鑽進鼻腔。
值日表上,“周數”名字後連著兩周刺眼的“倒垃圾”——那是能最早離開教室的借口。
——他在躲他。該死的,數哥在躲他!
籃球砸在地板上的鈍響帶著股自毀的狠勁。
“相澤燃!明年夏季賽你是打算當根電線杆讓人撞飛嗎??”體育老師蒲扇般的手掌拍在他嶙峋的肩胛骨上,肋骨輪廓清晰得硌手,“媽的練得跟隻餓脫相的狼狗似的,光有狠勁兒頂個屁用!增肌!聽見沒?增肌!?”
相澤燃充耳不聞,眼神陰鷙,一次次跳起,球撞擊籃板的聲音沉悶如擂鼓。
“滾下來!”體育老師忍無可忍,一把揪住他汗濕的後領,將他拖離球場,“失戀就他媽去跳河!彆在我地盤上撒癔症!老子要出成績!”
踉蹌幾步,相澤燃梗著脖子想爭辯,卻被幾腳不輕不重地踹在屁股上:“批你半天假!給老子滾去調整你那破荷爾蒙!”
“我沒失戀!”相澤燃低吼,脖筋暴起,“初中兩年,連他媽姑娘手都沒摸過!我失哪門子戀!?”
體育老師嗤笑:“行行行,那你他媽倒是趕緊找個姑娘拉拉手去!”
這調侃在耳道裡刮出血痕。
相澤燃一腳踹飛場邊的礦泉水箱,塑料箱體撞上牆壁發出爆裂般的哀鳴。
他抓起速乾毛巾狠狠抹了把臉,汗水和無處發泄的戾氣糊了一臉,轉身衝進更衣室。
“操——!”壓抑的怒吼伴隨著一聲金屬的悶響在狹小空間裡炸開。
緊握的拳頭狠狠砸在生鏽的鐵皮櫃門上,留下一個新鮮的凹坑。
櫃門內側,一張大頭貼合照被震得簌簌抖動。
那是去年給劉新成看店時,相澤燃拉著周數去拍的。他看他們班上小姑娘都喜歡拍,生拉硬拽連哄帶騙把周數帶去了大頭貼照相館。
那是他們第一次把合照洗出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