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3章 啞狀元_新編民間故事大雜燴_笔趣阁阅读小说网 

第113章 啞狀元(1 / 1)

大明朝成化年間,蘇州府吳江縣有個叫陳家弄的巷子,弄堂儘頭住著一戶人家。青瓦牆皮剝落處露出幾莖枯草,門楣上"耕讀傳家"的木匾早褪成灰白,倒像塊沉默的碑。

十七歲的陳清明蹲在灶前扇風,火星子劈啪炸響,映得他眼尾的淚痣忽明忽暗。土灶上的藥罐咕嘟冒泡,苦香混著粥香漫出來,他拿竹勺攪了攪,舀起半勺吹涼,又輕輕吹了吹——這是給娘喂藥前的規矩,吹涼了才不會燙著。

裡屋傳來一聲輕咳,陳清明立刻擱下藥碗,掀開門簾。床上躺著的老婦人麵如金紙,額角浸著汗,見他進來,枯瘦的手攥住他的衣袖:"清明...又要熬藥?"

"不打緊的。"陳清明蹲在她床前,把涼透的藥碗遞過去,"今日加了枇杷葉,您嘗嘗可還苦?"

老婦人喝了兩口,突然劇烈咳嗽起來,陳清明忙替她拍背,指腹觸到她肩胛骨凸起的棱角,心尖跟著抽痛。三年前那場寒疫奪走了爹,去年秋又纏上了娘,從那以後,他再沒聽過自己出聲。不是不能,是不敢——大夫說娘這病要靜養,最怕吵鬨;他又想起爹臨終前攥著他手說的話:"清明,你娘命苦,往後全靠你了。"

於是從十五歲那年起,陳清明就變成了啞巴。

他比劃著問娘:"今日可還想吃糖蒸酥酪?"娘搖頭,目光落在他腰間的舊布囊上——那是他替人抄書賺的束修,藏在裡麵的是半吊錢,夠抓三副好藥。

"阿娘莫憂。"他笑著搖頭,指尖在掌心一筆一劃寫"我能","我昨日替東頭張秀才抄完《四書》,他多給了兩文錢。"

娘望著他,眼尾的皺紋裡全是疼惜。她知道這孩子從前最是伶俐,七歲能背《唐詩三百首》,十歲作的《詠梅》被縣學先生誇"有王維風骨"。可自從他裝啞,再沒見他提過筆,隻在抄書時偶爾見他用炭筆在廢紙上寫幾個字,墨跡未乾就被他慌忙揉作一團。

這樣的日子過了三年。這年春上,娘的咳聲突然變得像破風箱,陳清明請了縣裡最好的孫大夫來看,老人撚著白胡子直歎氣:"準備後事吧,最多撐到端午。"

五月初五那天,陳清明守在娘床前。晨霧未散時,娘突然抓住他的手,指腹蹭過他腕間的紅繩——那是他周歲時娘係的,說能保平安。"清明..."她的聲音輕得像遊絲,"娘要去見你爹了...你要好好活著。"

陳清明拚命點頭,眼淚砸在她手背上。娘笑了,從枕頭下摸出個藍布包:"這是你爹留下的...說是等你滿二十再給...可娘等不及了..."

布包打開,是本泛黃的《春秋左氏傳》,扉頁上有行小楷:"吾兒天資未必絕倫,然赤子之心天地可鑒。若有一日欲展所學,莫負這十年窗下功。"

陳清明突然想起,爹生前是縣學教諭,因不肯替縣太爺作偽證被革職,後來靠給人抄書為生。他裝啞這些年,每夜都在油燈下抄書,一來賺些銀錢,二來...是想把爹留下的書都抄一遍,刻在心裡。

娘走的那晚,陳清明把她葬在村後的山坡上。他跪在新堆的土堆前,把《春秋》貼在胸口,喉嚨裡像塞了團燒紅的炭。山風卷著鬆濤聲灌進耳朵,他突然想起小時候,娘背著他去看社戲,路過這片山坡時說:"等你長大有出息了,就在這兒立塊碑,刻上"陳門謝氏之墓"。"

第二日,陳清明在墳前搭了間茅棚。他在棚子四壁貼滿抄好的經史子集,案頭擺著娘留下的銅燭台。守孝的三年裡,他每日寅時起身,先掃淨墳頭的落葉,再讀兩個時辰書;晌午替村人抄書賺米,夜裡就著月光抄《史記》。有人見他總不說話,便說:"陳家那小子,他娘沒了,傷心傻了。"他隻是笑,用炭筆在牆上寫:"啞者無聲,心有千言。"

直到成化十二年,朝廷開科取士的消息傳到吳江。陳清明翻出壓在箱底的舊衫——那是他十五歲時做的,針腳細密,袖口還繡著並蒂蓮,是娘的手藝。他對著銅鏡理了理衣襟,鏡中少年眉目如鬆竹,眼裡有星子在跳。

赴京路上,他雇了輛馬車。車過蘇州城時,曾在街頭遇著當年縣學的同窗。那書生如今在府學當教諭,見了他便作揖:"陳兄彆來無恙?聽聞令堂仙逝,節哀。"陳清明拱了拱手,取出隨身帶的筆,在紙上寫:"托福。"

書生盯著紙上的字,突然瞪大眼睛:"這...這是顏體?"

陳清明又寫:"略通一二。"

書生倒吸口涼氣:"陳兄當年作《詠梅》,"疏影偏欺冰雪色,孤標何懼世人譏",我至今記得。怎的...?"他壓低聲音,"莫不是...?"

陳清明搖頭,指了指自己的喉嚨,又在紙上寫:"裝啞三年,今當一試。"

書生愣了半晌,突然握住他的手:"大孝無聲,大才難掩!陳兄此去,必能高中!"

京城會試,陳清明的考卷被主考官拆開時,滿座皆驚。墨跡未乾的小楷如珠落玉盤,《治平策》裡論漕運、談農桑,字字切中時弊。主考官撚著胡須念道:""民為邦本,本固邦寧。今豪強占田,賦稅不均,若不輕徭薄賦,恐生亂象。"此子竟有如此見識!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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放榜那日,陳清明的名字赫然在二甲第三名。殿試時,皇帝親覽他的策論,見字如見人,便說:"這陳清明,字寫得好,文章更好。隻是聽說他是個啞巴?"

陳清明跪在丹墀下,喉間像有千軍萬馬奔湧。他抬頭望見龍椅上的皇帝,又想起茅棚裡娘的牌位,突然開口:"臣非生而啞,乃為侍母故。"

殿內一片寂靜。皇帝來了興趣:"哦?說來聽聽。"

陳清明的聲音起初有些發顫,漸漸變得清亮:"臣幼時,家貧。父為教諭,因不肯阿附權貴被革職,後以抄書為生。臣五歲能背《論語》,七歲作《詠梅》,本以為可承父業,光耀門楣。然十五歲那年,母染沉屙,醫藥無效。大夫說要靜養,最忌吵鬨。臣見母咳血時攥著臣的手,指甲幾乎掐進肉裡,便咬碎鋼牙,從此不發一言。"

他頓了頓,想起那些在油燈下抄書的夜晚,想起娘臨終前的笑容:"這三年來,臣晝理藥爐,夜伴墳塋。抄書時不敢出聲,怕驚了母親的魂;替人代筆時不敢署名,怕壞了守孝的名。可臣從未荒廢學業,每日抄書,便是溫書;替人代筆,便是練筆。"

"那日臣在娘墳前立誓,若能為朝廷所用,定當鞠躬儘瘁。今日得見天顏,方知當年裝啞,原是最笨的法子——可若非如此,臣怎能明白,真正的學問不在紙上,而在人心?"

殿外飄起細雪,皇帝聽得眼眶發熱。滿朝文武原以為這"啞狀元"是個殘缺之人,此刻見他聲如洪鐘,目光灼灼,方知是塊被泥沙埋了三年的璞玉。

"好!"皇帝拍案而起,"大孝無聲,大才可鑒!朕封你為翰林院修撰,日後替朕擬詔,當如你這般赤誠!"

陳清明叩首謝恩,淚水順著臉頰落在金磚上。他想起茅棚裡的燭火,想起娘墳前的鬆濤,想起裝啞時寫的那些炭筆字——原來有些聲音,不必說出口,也能震響天地。

後來,蘇州府的百姓編了段評彈,唱的是:"吳江有子陳清明,裝啞侍母三年。一朝金殿對策,字字泣血啼鵑。"再後來,人們在陳家弄的老牆根下立了塊碑,上麵刻著:"大孝無聲,真才必顯。"

而陳清明的故事,便隨著這評彈,隨著這碑,一代一代傳了下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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