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牛嶺下的竹篾屋裡,阿棠正蹲在灶前添柴。陶鍋裡的藥汁咕嘟冒泡,混著苦艾味漫進破窗,他望著炕上咳得直不起腰的老娘,喉結動了動——這劑止咳藥又該抓了,可錢袋早空了半月。
"撲棱!"
竹簾被風掀開,一隻灰羽雀子跌進來,右爪纏著半截獵網,血珠子滴在青石板上,像撒了把碎珊瑚。阿棠放下柴刀,解下腰間布巾。雀兒縮成毛球,卻強撐著啄他指尖,倒把他逗笑了:"莫怕,我救你。"
他用剪子挑開獵網,見那網絲細如發,沾著倒刺,難怪雀兒掙不脫。敷了把草灰止血,又去灶房舀了半瓢米湯,雀兒歪著腦袋抿了兩口,忽然撲騰著飛到梁上,金豆似的眼睛盯著他。
"莫走啊。"阿棠摸著後腦勺笑,"等我娘喝了藥,給你留把米。"
第二日清晨,阿棠砍柴回來,發現門檻上落著粒金砂。小拇指蓋大,在晨光裡晃得人眼暈。他捏起來擦了擦,沉甸甸的,拿去鎮上當鋪,換了五吊錢。
"娘,藥錢有著落了。"他捧著藥包衝進屋,老娘摸著錢袋直抹淚:"哪來的?咱不能要昧心錢。"
"撿的。"阿棠撓頭,沒說金砂是從梁上雀兒腳邊撿的——昨夜他起夜,見那雀兒嘴尖叼著粒金砂,往他枕頭底下塞。
打那以後,梁上的雀兒每日銜來一粒金砂。阿棠隻取一粒,換夠三副藥錢便收手。老娘的咳嗽慢慢輕了,臉也有了血色。村裡人都說阿棠走了運,他卻隻是蹲在簷下看雀兒蹦跳,把新曬的米撒一把:"吃吧,夠你過冬。"
變故起在霜降那天。
村東頭的周財主拄著鎏金拐杖晃進村,身後跟著兩個家丁。他在阿棠門口站定,鼻孔朝天:"聽說你家有金砂?"
阿棠心裡一緊,想起昨夜雀兒沒銜金砂來,爪子上還沾著血——許是讓野貓叼了?
"回老爺,小人家貧,哪有什麼金砂。"他往後退半步。
周財主冷笑,甩了甩袖中紙條:"鎮上當鋪的賬房說,近兩月有個穿粗布衫的後生總賣金砂,分量、成色都一樣。不是你是誰?"
家丁上前就要推門,阿棠急得攔在娘身前。忽然梁上撲棱一聲,那隻灰羽雀兒衝下來,一口啄在周財主臉上。財主尖叫著拍打,雀兒卻越撲越狠,最後跌在他腳邊,腿上插著根銀針。
"好個畜牲!"周財主捂著火辣辣的臉,"給我抓回去,逼它產金!"
當天夜裡,阿棠在柴房聽見異響。他摸黑翻牆出去,隻見周府後院的老槐樹上,綁著那隻雀兒。幾個家丁舉著銅盆,正用烙鐵燙它的爪子。
"產金!產金!"周財主踹了雀兒一腳,"不說就拔光你毛!"
雀兒疼得渾身發抖,卻拚儘全力啄斷一根綁繩。它撲向阿棠的方向,喉嚨裡發出破碎的鳴叫,像是在喊"快走"。阿棠剛要衝過去,周財主抄起烙鐵砸過來:"滾!"
銅盆裡的金砂突然騰起黑煙。阿棠瞪大眼睛——那些他攢了半年的金砂,正滋滋冒著火星,眨眼間化作赤紅的鐵砂,濺在周財主腳邊。他慘叫著跳起來,鐵砂紮進眼睛,鮮血糊了滿臉。
"我的眼!我的眼!"周財主在地上打滾,家丁們嚇得四散奔逃。
阿棠撲過去解開雀兒的繩子。它癱在他手心裡,羽毛沾著血,卻努力用喙蹭他的手背。阿棠喉頭發哽,把它抱回竹篾屋,用草藥敷傷口。可雀兒隻是歪著頭看他,眼睛漸漸失去光彩。
"你...是為報恩才來的?"他輕聲問。
雀兒輕輕啄了啄他的指尖,然後閉上了眼睛。
阿棠把它葬在屋後的山坡上。第二日他去上墳,發現墳頭冒出株嫩綠的芽。那芽抽枝展葉,很快開出淡紫色的花,葉片形狀像極了鳥羽。村裡最會采藥的張老漢湊過來瞧,倒抽一口涼氣:"這是金不換!專治眼疾,比金子還金貴!"
消息傳開,周財主讓人砍了那片山坡,可金不換越砍越多,反而漫山遍野長起來。有人說看見過灰羽雀兒在花間飛,嘴尖銜著金砂,可等他們湊近,隻餘一陣清風,混著淡淡藥香。
阿棠用金不換給娘治好了咳疾。後來他成了村裡的"藥郎",卻仍每日上山砍柴,給受傷的雀兒搭窩。有人問他圖什麼,他就指著後山的金不換笑:"人呐,彆學周老爺貪心,該知足時且知足。"
山風掠過竹林,傳來細碎的鳥鳴。有人在林深處看見株金不換,花瓣上凝著露珠,像極了誰落下的金砂。
喜歡新編民間故事大雜燴請大家收藏:()新編民間故事大雜燴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