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南水鄉,有個叫張守義的書生,家貧如洗,唯有祖上傳下的一手剪紙絕活,能化腐朽為神奇。時值七夕,牛郎織女鵲橋相會的日子,滿街燈火闌珊,彩綢飄飛,獨他這陋巷茅屋,依舊是四壁漏風,一燈如豆。守義心中鬱鬱,望著窗欞透進的月光,忽然起身,找出平日裡積攢的各色彩紙,又磨好了墨。
他尋思著,今夜無人相伴,不如剪個美人兒解悶。於是,屏息凝神,剪刀在彩紙間翻飛,不多時,一位身著霓裳羽衣的女子便躍然紙上。那女子眉目如畫,唇紅齒白,肌膚勝雪,尤其是一雙眼睛,剪得靈動異常,仿佛下一刻就要眨動一般。守義看著自己的傑作,心中竟生出一絲悵然,歎道:“若能有這樣一位娘子相伴,縱使粗茶淡飯,也心滿意足了。”
話音剛落,窗外忽有微風拂過,燭火一陣搖曳,那紙人竟微微顫動起來。守義驚得後退一步,隻見那紙人輪廓漸漸變得柔和,色彩也仿佛活了過來,片刻之後,一個溫婉動人的女子便站在了他的麵前!
女子低眉順眼,盈盈一拜:“公子,小女子紙娘,見過公子。”聲音清脆婉轉,如黃鶯出穀。守義目瞪口呆,半晌才回過神來,小心翼翼地伸出手,觸碰到她的臉頰,觸手溫潤,竟是真的!他激動得語無倫次:“你……你……你真的活了?”
紙娘含羞帶怯地點點頭:“是公子妙手剪裁,賦予小女子生機。小女子無以為報,願終生侍奉公子。”守義大喜過望,忙道:“快快請起,既如此,你便是我張守義的妻子了!”當晚,兩人便依偎在破舊的木板床上,雖寒酸,卻也溫馨。紙娘果然非同一般,不僅容貌出眾,更是聰慧能乾,洗衣做飯,縫補編織,樣樣精通,把小小的茅屋打理得井井有條,頗有幾分溫馨景象。
隻是,紙娘有三個奇怪的囑咐,守義牢記在心:一是不可讓她沾水,二是不可讓她靠近火源,三是不可對她起疑心。守義對紙娘疼愛有加,自然言聽計從,日子雖清苦,倒也其樂融融。
好景不長,一日,江南驟降暴雨,連綿不絕。守義家那破舊的屋頂年久失修,雨水順著縫隙汩汩流下,滴滴答答落在地上。恰逢紙娘在屋中忙碌,一滴豆大的雨珠不偏不倚,正好濺在她挽起的衣袖一角。刹那間,那被雨水打濕的地方變得有些透明,隱隱約約能看到她肌膚下的肌理,仿佛要融化一般。
紙娘臉色大變,驚呼一聲:“公子,我……”話未說完,手臂已變得近乎透明。守義嚇得魂飛魄散,一把拉住她:“紙娘!你怎麼了?!”紙娘眼中閃過一絲哀傷,輕聲道:“公子,怕是……怕是不行了……沾了水……”
守義此時又驚又怕,腦子裡一片混亂。他看著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“妻子”,想起她不能沾水的禁忌,想起她非比尋常的來曆,一個可怕的念頭不受控製地冒了出來:“你……你到底是什麼東西?”
這句話如同淬了冰的利刃,瞬間刺穿了兩人之間所有的溫情。紙娘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,周身的色彩開始迅速褪去,身體也變得越來越淡,越來越透明。她眼中流露出無儘的悲傷和不解,望著守義,嘴唇翕動,似乎想說什麼,卻最終沒能發出聲音。
“不!紙娘!不是的!我不是那個意思!”守義慌忙想要抱住她,伸手卻隻穿過了一片虛無。轉眼之間,紙娘的身影徹底消散,隻在原地留下了一縷淡淡的彩色紙灰,以及守義滿心的悔恨和絕望。
雨還在下,屋內一片冰冷。守義呆呆地跪坐在地上,望著那縷紙灰,喃喃自語:“是我,是我害了你……我不該懷疑你,不該……”他緊緊攥著拳頭,指甲深深陷入掌心,流出鮮血,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。
從那以後,張守義變得更加孤僻沉默。他依舊每日讀書寫字,卻再也沒有碰過剪刀。每年七夕,他都會買來最鮮豔的彩紙,對著月亮默默剪裁,一剪就是一夜。有人問他緣由,他隻是搖頭歎息,說:“我負了她,也負了自己。有些美好,一旦破碎,就再也拚湊不回來了。”
有人說,在月圓之夜,還能隱約看到一個剪紙女子的身影,在張守義的窗前徘徊,久久不願離去。也有人說,那是守義心中無法釋懷的悔恨,化作了永恒的思念。而那份因一時疑慮而失去的真摯,也成了守義心中永遠無法愈合的傷痕,提醒著他,虛幻與現實的界限或許模糊,但信任的脆弱與美好的易逝,卻是刻骨銘心的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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