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朝嘉靖年間,東南沿海的漁村,本該是帆影點點、漁歌互答的安寧景象,卻如同一塊被猛獸反複撕扯的肉,飽受倭寇蹂躪。那些從東洋海麵上竄來的凶徒,乘著快船,揮著倭刀,燒殺搶掠,無惡不作。官軍?唉,他們或遠在天邊,或縮在城裡,隻留下沿海百姓,在血與火中獨自掙紮,在絕望裡,悄然燃起反抗的星火。
福建月牙灣,便是這苦海中的一葉扁舟。村中有個後生,名叫林海生,生得膀大腰圓,一雙臂膀仿佛能搖動山嶽,撒網捕魚的本事更是方圓百裡無人能及。他爹娘,就在前年倭寇的一次突襲中,為護著村裡幾個孩子,慘死在倭寇的刀下。海生從此眼中便燃著一團不滅的火,恨不能生啖倭寇之肉。他常獨自站在礁石上,望著茫茫大海,拳頭捏得咯咯響:“官軍靠不住,咱自己得活!”
這日,海生又獨自駕著小船,在近海撒網。風平浪靜,海麵如鏡,可他心頭卻沉甸甸的,像壓著塊巨石。忽然,遠處海麵傳來一陣沉悶的轟隆聲,仿佛海底有巨獸在翻身。海生抬頭望去,隻見一道水牆排山倒海般壓來,水牆之中,隱約可見一個龐然大物的輪廓,似魚非魚,似龍非龍,通體覆蓋著巨大的鱗片,在陽光下閃爍著幽幽的藍光,一雙眼睛如同兩輪明月,威嚴而悲憫。海生驚得呆住了,手中的櫓槳“啪嗒”一聲掉進船板。那巨物似乎看了他一眼,隨即擺動巨尾,攪起萬頃波濤,又緩緩沉入深海,隻留下海麵久久不散的漩渦和一股奇異的、帶著鹹腥與草木清香的氣息。
海生失魂落魄地回到村裡,把海上奇遇一說,村裡頓時炸開了鍋。最激動的要數村裡的老秀才陳伯,他撚著稀疏的胡須,眼中放光:“古籍有載,此乃‘滄海鮫’!上古神物,通靈性,知禍福!它現身,必是感應到我等百姓苦難,要降下福祉了!”村裡人麵麵相覷,半信半疑,但那絕望的深淵裡,哪怕一絲微光也足以讓人瘋狂抓住。海生心頭那團火,也被這傳說添了把柴,燒得更旺了。
果然,幾天後的一個清晨,海生再去那片海域,竟在礁石縫隙中發現了一枚巨大的、泛著溫潤藍光的鱗片,足有磨盤大小。他小心翼翼地捧回家,陳伯見了,更是激動得渾身顫抖:“神物賜寶!此鱗非凡品,定有神力!”海生摩挲著鱗片,冰涼中透著一股暖流,一個大膽的念頭在他腦中成形。他找來村裡最好的鐵匠張鐵牛,兩人關起門來,叮叮當當,日夜不休。七日之後,一把奇特的弓誕生了——弓身以百年老桑木為胎,纏以蛟筋,那枚巨大的鮫鱗,被巧妙地鑲嵌在弓臂中央,如同弓的眼睛。海生挽弓一試,弓弦震顫,發出低沉的嗡鳴,一股無形的氣浪蕩開,竟將院中的水缸震得嗡嗡作響!海生又取出一支普通漁箭搭上,隨手朝海麵射去,那箭矢竟如離弦之鳥,帶著一道藍光,“噗”地一聲深深紮進百步開外的礁石裡,箭尾兀自顫動不已!“神弓!真是神弓!”海生和張鐵牛相顧,眼中滿是狂喜與敬畏。
消息不脛而走,月牙灣的漁民們仿佛被打了一劑強心針。海生趁熱打鐵,又聯合幾個身強力壯、同樣恨透了倭寇的年輕後生,如擅長潛水、能在水下憋氣半柱香的“水獺”阿炳,還有跑得比鹿還快、熟悉山間小路的“飛毛腿”三娃。他們暗中聯絡,悄悄操練,用海生那把“鮫鱗弓”射出的箭矢,威力驚人,箭箭透木石。村裡人暗中稱他們為“神漁衛”,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這幾個年輕人身上。
倭寇的貪婪永無止境。這年秋天,他們糾集了十幾艘大船,數百名凶徒,趁著濃霧彌漫,氣勢洶洶地撲向月牙灣,妄圖將這個村子徹底從地圖上抹去。警報傳來,村裡一片混亂,哭喊聲、呼救聲響成一片。海生站在村口的高處,看著遠處海麵上黑壓壓的船影,眼中沒有恐懼,隻有燃燒的怒火。他舉起鮫鱗弓,聲音如洪鐘般響徹全村:“鄉親們!躲進後山神廟!有我們‘神漁衛’在,倭寇休想踏進月牙灣一步!”
濃霧是天然的屏障,也是最好的掩護。海生他們早已在村外必經的隘口和礁石叢中設下埋伏。阿炳帶著幾個水性好的夥計,像水鬼一樣悄無聲息地潛入海中,用鋒利的漁網和鐮刀,狠狠割向倭寇船底的舵板和槳葉;三娃則帶著人在山間小路旁堆滿滾木礌石。當倭寇的先頭部隊囂張地衝進隘口時,海生站在一塊巨石之後,深吸一口氣,緩緩拉開了鮫鱗弓。弓身發出令人心悸的嗡鳴,那枚鮫鱗藍光大盛,一支粗大的漁箭被賦予了神力,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,如同一條藍色的怒龍,精準地射中了衝在最前麵那個倭寇小頭目的胸口!箭矢穿透皮甲,帶著巨大的動能將他整個人釘在了身後的樹乾上!倭寇們頓時嚇得魂飛魄散,陣腳大亂。
“射!給老子射!”海生怒吼著,箭矢如流星般不斷射出,每一箭都帶著藍光,每一箭都精準地奪走一個倭寇的性命。與此同時,阿炳他們在水下得手,幾艘倭寇船突然失控,在海上團團打轉,相互碰撞。三娃他們推下滾木礌石,砸得另一路倭寇鬼哭狼嚎,滾落山坡。埋伏在各處的漁民們,手持魚叉、柴刀、鋤頭,從四麵八方呐喊著衝殺出來。他們平日裡是溫順的漁民,此刻卻成了護家的猛虎,為了身後的家園和親人,個個以命相搏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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戰鬥異常慘烈,喊殺聲、兵刃碰撞聲、慘叫聲響徹海灣。海生左衝右突,鮫鱗弓在他手中如同死神的鐮筆,不斷收割著倭寇的性命。一個凶悍的倭寇頭目,雙手持倭刀,獰笑著朝他撲來。海生不閃不避,在對方刀光及體的瞬間,猛地一矮身,竟用弓身硬生生格開了兩把倭刀!隻聽“鐺”的一聲巨響,火星四濺,那鮫鱗弓竟絲毫無損!海生趁勢一記重拳,狠狠砸在對方頭顱上,那頭目連哼都沒哼一聲,便軟軟地倒了下去。
這一戰,從清晨殺到黃昏。當最後一縷霞光消失在海平麵時,月牙灣前,倭寇丟下了上百具屍體,殘兵敗將倉皇逃竄,消失在茫茫夜色中。月牙灣,保住了!
漁民們歡呼著,擁抱著,喜極而泣。他們圍住海生,把他高高拋起。海生看著滿目瘡痍卻依舊屹立的家園,看著身邊傷痕累累卻眼神堅毅的鄉親,又低頭看了看手中那把藍光內斂的鮫鱗弓,心中百感交集。他知道,這弓固然神異,但真正擊退豺狼的,是這片土地上不屈的魂靈,是每一個為了守護家園而挺身而出的普通人。
從此,月牙灣“神漁衛”的名字不脛而走,成了東南沿海抗倭的一麵旗幟。海生他們依舊出海打魚,依舊守護家園。那把鮫鱗弓,被供奉在村中神廟最顯眼的位置,它不再僅僅是一件神兵利器,而成了一個象征,象征著在至暗時刻,隻要民心不死,勇氣不滅,再普通的漁民,也能爆發出撼動山海的力量。那深海的鮫鱗,映照出的,是中華民族在漫長歲月中,麵對強敵時,那永不沉淪、愈挫愈勇的民間脊梁。海風依舊吹拂著月牙灣,漁歌再次響起,那歌聲裡,多了幾分血性,多了幾分豪邁,在遼闊的海天之間,久久回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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