話說在咱們大明朝年間,有個叫青石鎮的地方,鎮上住著一個名叫陳二的挑夫。這陳二,年方三十,身板結實,皮膚黝黑,是鎮上出了名的老實人。他沒田沒地,全靠著一副肩膀、一根扁擔,幫南來北往的客商挑行李、運貨物,掙幾個辛苦錢,勉強糊口。
陳二為人,就跟他腳下的青石板路一樣,實在、厚道。他從不跟人討價還價,給多少是多少,遇上窮苦的,有時分文不取也樂意。鎮上的人都誇他:“陳二這孩子,心眼兒比泉水還清。”可清泉水換不來白米飯,陳二的日子,依舊是清湯寡水,吃了上頓愁下頓。
這一年,正值科舉大考之期,青石鎮地處要道,南來北往的趕考書生絡繹不絕。這天,陳二在鎮口的碼頭等活兒,看見一位年輕書生正對著幾大箱行李發愁。這書生眉清目秀,一身洗得發白的青布長衫,文質彬彬,卻顯然沒什麼力氣,看著那沉甸甸的書箱和鋪蓋卷,直皺眉頭。
“這位相公,可是要雇人挑擔?”陳二走上前去,憨厚地笑了笑。
書生抬頭見是個壯實的漢子,眼中一亮,拱手道:“正是。在下姓李,名文軒,要去京城趕考。敢問這位大哥,可否幫我將這幾件行李送到城外三十裡的驛站?”
“三十裡?好嘞!”陳二二話不說,把扁擔往肩上一搭,麻利地將書生的行李捆紮好。他試了試分量,眉頭都沒皺一下,“李相公,您前麵帶路,我跟上就是。”
李文軒見他爽快,心中感激,便說:“大哥,這趟路不近,工錢我多付些便是。”
陳二嘿嘿一笑,露出兩排白牙:“相公客氣了,該多少就多少,咱們做挑夫的,憑力氣吃飯,不貪多。”
說罷,兩人便上了路。陳二挑著擔子,步履穩健,扁擔在他肩上上下顫悠,發出“吱呀吱呀”的聲響,像一首有節奏的歌。李文軒跟在旁邊,起初還擔心陳二跟不上,沒想到他走得又快又穩,自己這個讀書人,反倒有些氣喘籲籲。
路上,兩人閒聊起來。李文軒得知陳二家境貧寒,孤身一人,全靠挑擔為生,心中不禁有些同情。而陳二聽李文軒談論詩詞歌賦、治國方略,雖然大半聽不懂,但覺得句句在理,心中暗暗佩服:“讀書人就是有學問,說的都是咱老百姓不懂的大道理。”
他看李文軒一路風塵仆仆,臉色有些蒼白,便主動放慢了腳步,關切地問:“李相公,您是不是累了?要不歇會兒?”
李文軒搖搖頭:“無妨,趕路要緊。”
可天有不測風雲。他們走到半路,天空忽然烏雲密布,下起了瓢潑大雨。兩人趕緊找了處破廟躲雨。廟裡四處漏風,又冷又濕。李文軒本就有些水土不服,再這麼一淋一凍,當晚就發起了高燒,躺在床上,渾身滾燙,嘴裡說著胡話。
陳二這下可急壞了。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,上哪兒找大夫去?他看著昏迷不醒的李文軒,心想:“這位相公是去考狀元的,要是把命丟在這兒,那可是天大的罪過!我陳二再窮,也不能見死不救!”
他當機立斷,把廟裡能找到的乾柴火都攏起來,生了一堆火,給李文軒取暖。又把自己唯一一件還算乾爽的舊夾襖脫下來,蓋在李文軒身上。他自己則穿著單衣,守在火堆旁,一夜沒合眼。
第二天,雨停了,李文軒的燒卻越發厲害。陳二心一橫,決定去附近的山裡找草藥。他聽鎮上的老人說過,山裡有幾種草藥能退燒。他冒著滑下山坡的危險,在泥濘的山林裡摸索了半天,終於找到了幾味需要的草藥。
回到破廟,他又找來一個破瓦罐,到山澗打了清水,小心翼翼地熬起藥來。那藥味苦得嗆人,陳二自己嘗了一口,苦得直咧嘴。他扶起昏昏沉沉的李文軒,像哄孩子一樣說:“相公,良藥苦口,您喝了這碗藥,病就好了,就能去京城考狀元了。”
李文軒意識模糊,卻感受到了那份滾燙的關心,順從地一口一口把藥喝了下去。在陳二沒日沒夜的照料下,三天後,李文軒的高燒終於退了,人也清醒了過來。
他睜開眼,看到的是陳二那雙布滿血絲卻滿是喜悅的眼睛,還有自己身上那件散發著汗味和草藥味的舊夾襖。一瞬間,李文軒的眼眶濕潤了。他掙紮著坐起來,對著陳二深深一揖:“陳大哥,救命之恩,文軒沒齒難忘!若他日我有一線成就,定當厚報!”
陳二趕緊扶住他,擺著手說:“哎呀,相公,快彆這麼說!誰出門沒個難處?您好了,比什麼都強。快,我給您熬了粥,趁熱喝點。”
李文軒看著眼前這個樸實得像塊石頭一樣的漢子,心中百感交集。他知道,這份恩情,不是一句“謝謝”就能還得清的。
病愈之後,李文軒堅持讓陳二多歇了兩天。兩人繼續上路,陳二挑擔的腳步依舊穩健,但李文軒看他的眼神,卻多了幾分敬重和感激。到了驛站,李文軒不僅付了雙倍的工錢,還把自己身上的幾兩碎銀都塞給了陳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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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陳大哥,這點錢您拿著,買件新衣裳,改善改善夥食。等我進京之後,無論結果如何,都一定會回來尋您。”
陳二哪裡肯要,推辭了半天,最後在李文軒的堅持下,才紅著臉收下了。他站在驛站外,看著李文軒的馬車遠去,心中默默祈禱:“好人有好報,願李相公金榜題名!”
日子又回到了從前的模樣,陳二依舊每天挑著擔子,在青石鎮上穿梭。隻是偶爾夜深人靜時,他會想起那位溫文爾雅的李相公,想起那座破廟裡的三天三夜,心裡總是暖暖的。
一晃大半年過去了。這天,青石鎮突然熱鬨起來,鑼鼓喧天,鞭炮齊鳴。一隊官差騎著高頭大馬,簇擁著一頂八抬大轎,浩浩蕩蕩地進了鎮子。鎮上的百姓都圍過來看熱鬨,不知道是哪位大官駕到。
轎子在鎮中心停下,一位身穿大紅官服,頭戴狀元帽的年輕官員走了出來。他儀表堂堂,氣宇軒昂,正是半年前那個病倒在破廟裡的書生——李文軒!
原來,李文軒在京城一舉奪魁,高中狀元,被皇上欽點為翰林院修撰。他衣錦還鄉,第一件事,就是來青石鎮尋找他的救命恩人——挑夫陳二。
李文軒站在鎮口,四處張望。很快,他就在人群中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。陳二正挑著一擔柴,好奇地往這邊看,還沒認出眼前這位威風凜凜的狀元郎,就是他曾經照顧過的李相公。
“陳大哥!”李文軒大步走上前,激動地喊道。
陳二愣住了,仔細一瞧,驚喜地叫出聲來:“李……李相公?您……您真是狀元郎?”
“正是在下!”李文軒緊緊握住陳二那雙布滿老繭的大手,動情地說,“陳大哥,若不是您當初的救命之恩,我李文軒早已命喪荒野,何來今日的榮華富貴!您的恩情,我今日就是來報答的。”
說著,他讓隨從捧上一個沉甸甸的盒子,打開一看,裡麵都是白花花的銀子。李文軒指著箱子說:“陳大哥,這些銀兩,請您務必收下,足夠您下半輩子衣食無憂了。”
陳二一看這陣仗,嚇得連連後退,頭搖得像撥浪鼓:“使不得,使不得!李相公,我幫您是應該的,哪能要您這麼多錢!我……我一個挑夫,要這麼多錢也沒用啊!”
李文軒知道陳二的脾氣,他是個實在人,不貪不占。沉吟片刻,他有了主意。他拉著陳二的手,走到鎮上最繁華的街口,那裡有一間閒置多年的鋪麵。
“陳大哥,您說您要錢沒用,那是因為您沒個安身立命的本事。”李文軒指著那間鋪子說,“我替您盤下這間鋪子,再給您一筆本錢,您開個小店,做點小生意。比如,開個茶館,或者雜貨鋪,憑您的老實厚道,生意一定會紅火。這樣,您就不用再風吹日曬地挑擔了,能過上安穩日子。您看如何?”
陳二看著那間亮堂堂的鋪麵,又看看李文軒真誠的眼神,心中一陣感動。他知道,這是李文軒為他著想,給他一條長久生計的路。他眼眶一紅,哽咽著說:“李相公……不,李狀元……您對我陳二,真是恩重如山!我……我該怎麼報答您啊!”
“陳大哥,您救了我的命,我給您一個安穩的家,這不算報答,隻算還情。”李文軒笑著說,“從今往後,您就是這間店的老板了。咱們之間,再無恩情,隻有朋友。”
在李文軒的幫助下,陳二的“陳記雜貨鋪”很快就開張了。鋪子裡貨品齊全,陳二待客熱情,童叟無欺,價格公道。鎮上的人都知道了他的故事,敬佩他的為人,都願意來他店裡買東西。生意一天比一天好。
陳二終於告彆了那根陪伴他多年的扁擔,穿上了一身乾淨的新衣裳,每天在店裡迎來送往,臉上總是掛著滿足的笑容。他不再是那個吃了上頓愁下頓的窮挑夫,而是一個有家有業的掌櫃。
夕陽西下,陳二坐在店門口,看著街上人來人往,心中感慨萬千。他常常對人說:“人哪,這輩子,誰還沒個難處?能幫一把就幫一把。你種下的是一顆善心,老天爺總會在你看不見的地方,讓它長成一棵大樹,為你遮風擋雨。”
而那根被他掛在店堂裡最顯眼位置的舊扁擔,則靜靜地訴說著一個關於善良、感恩與回報的古老故事,在青石鎮裡,代代相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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