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什麼百蛇過街,定是爾等愚民裝神弄鬼!”劉大人指著當時的蛇婆——已是中年婦人的林氏說道,“明日若真有蛇來便罷,若是沒有,本官定要拆了這妖廟,治你一個蠱惑人心之罪!”
林婆不慌不忙:“大人明鑒,百蛇過街乃蛇王遺澤,非人力所能為。不過明日群蛇彙聚時,還請大人與眾差爺退到線外,以免驚擾了蛇群。”
劉大人冷笑一聲,不以為然。
次日午後,果然又見蛇群從四麵八方遊來。這次規模尤甚往年,連罕見的金環蛇、銀環蛇都現身了。它們井然有序地遊過街道,在廟前盤桓片刻,又悄然退去。
劉大人看得目瞪口呆,卻仍嘴硬:“定是這妖婆施了什麼妖法!”
他偏要試探,悄悄命衙役將一隻準備好的公雞放入蛇群。誰知那公雞在蛇群中踱步,竟無一條蛇攻擊它。反倒是那公雞受了驚嚇,撲騰著翅膀飛到了劉大人頭上,抓得他官帽歪斜,好不狼狽。
圍觀村民忍俊不禁,劉大人惱羞成怒,竟拔出佩劍要向領頭的蟒蛇砍去。
“大人不可!”林婆急忙阻攔,卻已來不及。
劍光閃過,那蟒蛇身上頓時現出一道血痕。蛇群立刻騷動起來,原本溫順的蛇們紛紛昂起頭,噝噝作響,將劉大人和衙役們團團圍住。
劉大人嚇得麵如土色,手中佩劍“咣當”落地。千鈞一發之際,林婆快步上前,對著蛇群噝噝低語,又取出藥粉灑在受傷的蟒蛇身上。說也奇怪,躁動的蛇群漸漸平靜下來,在那條受傷蟒蛇的帶領下,緩緩退入山林。
劉大人驚魂未定,對林婆躬身一禮:“本官今日方知天地之大,無奇不有。蛇婆神通,佩服佩服!”
回府後,劉大人不但沒有追究,反而撥下銀兩重修蛇王廟,並親題“護佑一方”匾額。從此,蛇王廟的名聲更響了。
時光荏苒,轉眼到了光緒年間。此時的蛇婆姓周,已是第七代傳人。
周婆婆年事已高,卻遲遲找不到合適的傳人——這蛇婆不是誰都能當的,必須天生能與蛇溝通,且心地純善。村裡幾個想學本事的後生,不是被蛇嚇跑,就是心術不正被周婆婆婉拒。
這年冬天,周婆婆一病不起。她知道大限將至,便將村裡長老請到床前,道出了一個世代相傳的秘密。
“其實,當年的蛇王並未完全死去。”周婆婆氣息微弱地說,“它的靈識附在廟中的頭骨上,我們蛇婆世代守護的,不僅是這座廟,更是蛇王的魂魄。”
她繼續說道:“蛇王當年率眾遷離,是與人立下的契約——它保此地不受蛇患,人則保它魂魄安寧。我們蛇婆能與蛇溝通,也是得了蛇王一絲靈識的傳承。”
“那百蛇過街,不僅是朝拜,更是新契約的儀式。若是有一年儀式中斷,或者蛇王廟被毀,當年的蛇患必將重演,甚至變本加厲。”
長老們聽得麵麵相覷,這才明白蛇王廟的重要性。
“我走之後,你們可去後山竹林,找一個叫小翠的女孩。”周婆婆最後說,“她天生能與蛇說話,是下一任蛇婆的不二人選。”
當夜,周婆婆安然離世。村民按她指引,果然在竹林中找到那個與小蛇嬉戲的孤女小翠。
小翠接任蛇婆後,人們驚訝地發現,她的言行舉止竟與周婆婆有幾分相似。有老人私下說,這是蛇王的靈識在選擇每一任蛇婆時,都會將前人的智慧傳承下去。
蛇王廟的故事一代代流傳下來,直到民國年間,依然香火不絕。
這座不起眼的小廟,既非佛寺,也非道觀,卻成了當地人心中的聖地。每逢疑難雜症,或是家中不順,總會有人來廟裡上香禱告。說來也怪,凡是誠心祈求的,往往都能如願。
更神奇的是,西江一帶從此再未鬨過蛇患。偶爾有行路人在山間遇見大蛇,那些蛇也都是靜靜遊開,從不主動傷人。當地人都說,這是蛇王在履行千年前的諾言。
每年蛇王誕的“百蛇過街”,成了此地獨有的奇觀。後來戰亂頻仍,時局動蕩,可這儀式卻從未中斷。最險的一次是抗戰時期,一隊日軍聽聞此事,前來查看。當時的蛇婆不卑不亢,照樣舉行儀式。日軍指揮官見蛇群如此聽令,大驚失色,認為是神靈庇佑,竟不敢造次,匆匆離去。
如今的蛇王廟依然矗立在西江邊,青磚黑瓦,樸實無華。廟中的蛇骨靜靜陳列,頭骨上那兩個黑洞洞的眼窩,仿佛還在注視著這片它曾經守護的土地。
廟門的對聯曆經風雨,字跡依稀可辨:
“莫問是妖是仙,但看護佑一方;
休言異類非類,須知靈性相通。”
每當夕陽西下,最後一縷陽光穿過廟門,正好照在那巨大的蛇頭骨上,反射出溫潤的光澤,宛如昨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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