很久以前,沙漠象一片無垠的金色海洋,絲綢之路像一條細細的線,艱難地穿過這片死亡之海。在這條路上,最令人敬畏的不是凶猛的野獸,也不是狡詐的盜匪,而是沙漠本身——那能把人烤成乾柴的烈日,和那能把人活埋的流沙。
故事要從兩個年輕人說起,一個叫阿山,一個叫馬飛。
阿山是個老實巴交的駝夫,皮膚被曬得像老樹皮,一笑起來,眼角的皺紋能夾住沙子。他沒什麼大本事,唯一的財富就是一隊溫順耐苦的駱駝。他相信,隻要對駱駝好,駱駝就不會辜負他。他給自己的頭駝取名叫“老夥計”,那是一頭毛色發白、眼神沉靜的老駱駝,駝峰高聳,像兩座堅毅的小山。
馬飛則不一樣,他是個頭腦活絡的商人,嘴皮子利索,眼睛裡總閃著精明的光。他總說,阿山這樣一輩子就是個趕駱駝的命,而他,馬飛,遲早要在這片沙海裡撈到第一桶金,成為長安城裡數一數二的大富商。
這一年,馬飛不知從哪兒聽來一個傳說,說是在沙漠深處,有一座被風沙掩埋的古城,城裡藏著前朝一位王爺的“駝峰遺寶”。據說,這批寶貝並非金銀,而是比金銀貴重百倍的東西,能讓擁有者富可敵國。傳說,這批寶藏的線索,就藏在一頭擁有特殊標記的駱駝身上。
馬飛心動了。他找遍了整個集市,最後把目光鎖定在了阿山的“老夥計”身上。因為“老夥計”的左邊駝峰上,有一塊天然的、形如彎月的褐色斑記。
“阿山兄弟,”馬飛提著兩壇好酒,笑嗬嗬地湊過來,“把你這頭老駱駝賣給我吧,我出這個數!”他伸出五根手指。
“五十兩?”阿山搖了搖頭,“馬飛大哥,不是我不賣,老夥計跟了我十年,它不是牲口,它是我的家人。”
“五百兩!”馬飛一咬牙,把一個沉甸甸的錢袋拍在桌上。
阿山看著錢袋,又看了看正在旁邊安靜反芻的“老夥計”,還是堅定地搖了搖頭:“馬飛大哥,您就是給我座金山,我也不賣。”
馬飛碰了一鼻子灰,心裡又氣又急。他知道,沒有這頭“標記駱駝”,他找到寶藏的希望就渺茫了。於是,一個惡毒的念頭在他心裡生了根。他假意與阿山商量,說要合夥做一趟大生意,去沙漠另一邊的綠洲販運香料。阿山為人單純,不疑有他,便答應了。
隊伍出發了,除了阿山和馬飛,還有幾個雇來的腳夫。進入沙漠的第三天,天氣驟變,黃沙漫天,吹得人睜不開眼。就在這片混亂中,馬飛趁著阿山檢查其他駱駝的功夫,偷偷在“老夥計”的草料裡摻了一把尖利的蒺藜。
善良的阿山哪裡會想到人心比沙漠還險惡。他隻覺得“老夥計”那天精神不太好,走路有些跛,還以為是它累了,心疼地給它喂了更多的水。
當晚,馬飛故意指著遠方一片模糊的黑影,大喊:“看!那就是傳說中的古城遺址!”
眾人一陣騷動。馬飛接著說:“傳說裡說,必須由‘標記駱駝’在最前麵帶路,才能找到真正的入口。阿山,讓你的老夥計上吧!”
阿山雖然覺得這傳說虛無縹緲,但架不住眾人的慫恿和馬飛的激將法,隻好牽著“老夥計”朝那片黑影走去。誰知,“老夥計”蹄子疼,剛走幾步就一瘸一拐,怎麼也不肯往前。
“廢物!”馬飛暗中咒罵一聲,抄起鞭子,狠狠地抽在了“老夥計”的身上。
“住手!”阿山像一頭被激怒的獅子,衝過來擋在駱駝前,“你打它乾什麼!”
“不打它,我們怎麼能找到寶藏!”馬飛麵目猙獰,“阿山,你彆敬酒不吃吃罰酒!今天它走也得走,不走也得走!”
就在兩人爭執不下時,天空突然暗了下來,剛才還隻是風沙,此刻竟變成了鋪天蓋地的沙暴。狂風呼嘯,像無數鬼怪在尖嘯,沙子像子彈一樣打在人臉上。馬飛帶來的幾個腳夫嚇得魂飛魄散,連滾帶爬地想找地方躲藏。
“快!趴下!貼著地麵!”阿山大吼著,他經驗豐富,知道這是唯一能活命的辦法。他迅速將“老夥計”和其他幾頭駱駝圍在一起,讓它們臥倒,自己也緊緊抱住“老夥計”的脖子。
馬飛慌了神,他腦子裡全是寶藏,哪裡還想得到活命。他看到不遠處似乎有個山洞,便連滾帶爬地衝了過去。可他沒跑幾步,一股巨大的沙牆就拍了過來,瞬間將他吞沒。
不知過了多久,風停了,沙靜了。
阿山艱難地睜開眼,世界一片死寂。他身邊的“老夥計”安然無恙,隻是身上蓋了厚厚一層沙。他掙紮著爬起來,環顧四周,之前他們紮營的地方,已經變成了一座新的沙丘。馬飛和那幾個腳夫還有其餘的駱駝,連影子都找不到了。
絕望像潮水一樣湧上阿山的心頭。他迷路了,食物和水所剩無幾,在這片絕地裡,等待他的似乎隻有死亡。
他摸了摸“老夥計”的駝峰,發現它比平時軟了很多。他這才明白,原來駱駝的駝峰裡裝的不是水,而是脂肪。在饑渴的時候,這些脂肪就能轉化成維持生命的能量。剛才的沙暴,“老夥計”受了驚嚇,又忍著蹄子的疼痛,消耗了大量的體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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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山心裡一陣酸楚,他解開自己的水袋,把所剩不多的水,全都喂給了“老夥計”。“老夥計”也仿佛知道主人的心意,用溫熱的舌頭舔了舔阿山的手,眼神裡滿是信賴。
接下來的幾天,是阿山這輩子最難熬的日子。他靠著“老夥計”駝峰裡最後一點脂肪轉化成的能量,在茫茫沙海裡漫無目的地走著。他餓得眼冒金星,渴得嘴唇乾裂,好幾次都想躺下放棄。但每當他看到“老夥計”雖然虛弱卻依然堅定前行的背影,他就又燃起了一絲求生的欲望。
“老夥計,我們一定能走出去的。”他對自己說,也對駱駝說。
奇跡在第七天發生了。當阿山幾乎要昏倒時,“老夥計”突然停下了腳步,朝著一個方向發出低沉的嘶鳴。阿山抬起頭,順著它指的方向看去,隻見遠方的地平線上,竟然出現了一抹綠色!
是綠洲!
阿山激動得熱淚盈眶,他用儘最後一絲力氣,跟著“老夥計”踉踉蹌蹌地朝那片綠色走去。當他們終於走到清澈的泉水邊,喝到第一口甘甜的泉水時,阿山抱著“老夥計”的脖子,放聲大哭。
這片綠洲不大,但足以讓他們活下來。在綠洲中央,有一座破敗的石屋,裡麵住著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。老者看到阿山和他的駱駝,並不驚訝,仿佛早就料到會有人來。
老者給阿山準備了食物和水,聽他講述了一路的遭遇。當聽到“駝峰遺寶”的傳說時,老者笑了。
“年輕人,你為了一個虛無的傳說,差點把命都丟了。可你不知道,你其實已經找到了真正的‘駝峰遺寶’啊。”
阿山一愣:“什麼意思?寶藏呢?”
老者指了指正在旁邊悠閒吃草的“老夥計”,緩緩說道:“你看它。它的駝峰,能在最艱難的時候,為你提供生命的能量;它的耐力,能帶你走出最絕望的困境;它的忠誠,能在你最危險的時候,給你不離不棄的陪伴。這難道不是比金銀更寶貴的財富嗎?”
阿山呆呆地看著“老夥計”,看著它那雖然有些乾癟但依然高聳的駝峰,恍然大悟。他一直以為“老夥計”隻是個乾活的家夥,卻從未想過,它身上竟藏著如此深刻的道理。他追求的,不過是能填飽肚子的銀錢,而一直陪伴他的,卻是能拯救生命的寶藏。
在老者的幫助下,阿山休養好了身體。他用綠洲裡的胡楊木,為“老夥計”做了一副輕便又結實的蹄套,保護它受傷的蹄子。幾個月後,他帶著“老夥計”重新踏上了商路。
許多年後,阿山成了一位受人尊敬的“駝王”。他的故事,以及“駝峰遺寶”的真正含義,也隨著商隊的駝鈴聲,傳遍了整條絲綢之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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