話說天下分久必合,合久必分。在咱們這片土地上,王朝更迭就跟走馬燈似的,你方唱罷我登場。今兒個要講的,是大宴朝末年一個關於傳國玉璽的怪事兒,這事兒邪乎得很,聽著都讓人後背發涼。
那會兒,天下是姓李的,史稱“大晏王朝”。傳到景宗皇帝手裡時,這大晏朝已經立國一百五十多年了。一百多年,說長不長,說短不短,但足夠讓一個王朝從朝氣蓬勃變得老態龍鐘。景宗皇帝呢,算不上是個明君,也說不上是昏君,就是個守成的主兒。每天按部就班地上朝,批閱奏折,後宮裡妃嬪不多,前朝裡也沒出過什麼權傾朝野的大奸臣。一切都顯得那麼平淡,平淡得像一杯溫吞水。
可問題就出在這“平淡”上。朝堂之上,君臣相安無事,可這底下,土地兼並得厲害,老百姓的日子越過越緊。邊境上,幾個小藩國也開始蠢蠢欲動,時不時就派兵過來騷擾一下。整個大晏王朝,就像一座外表看著還氣派,裡頭木頭卻被白蟻蛀空了的華麗宅子,風一吹,就嘎吱作響。
而象征這王朝氣運的,就是那方傳國玉璽。
這玉璽,是用上好的和氏璧琢磨而成,溫潤通透,盤著一條五爪金龍,據說得之者得天下。自太祖皇帝得了它,便代代相傳,安安穩穩地放在紫禁城奉先殿的寶匣裡。平日裡,除了重大典禮,誰也見不著。可就在景宗三年的那個秋天,怪事來了。
那天,負責看守奉先殿的老太監照例巡視,打開寶匣想給玉璽撣撣灰,這一撣,手就僵住了。他揉了揉老眼,湊近了看,隻見那玉璽盤龍的龍眼位置,竟出現了一個針尖大小的黑點。老太監心裡“咯噔”一下,以為是沾了什麼臟東西,用絲綢軟布小心翼翼地去擦,可那黑點紋絲不動。他再仔細一瞧,魂兒差點嚇飛了——那不是汙漬,那是個孔!一個比針尖還細的小孔,深不見底。
這還了得?傳國玉璽乃是國之重器,天命所係,怎會憑空多出個孔?老太監屁滾尿流地報了上去。景宗皇帝聽了,也是龍顏大怒,覺得是有人在詛咒他這個王朝。下令把所有接觸過玉璽的太監、工匠都抓起來嚴刑拷打,可打來打去,誰也招不出個所以然來。這事兒,就這麼成了懸案。
日子一天天過去,那玉璽上的小孔,誰也沒再放在心上。可更大的邪乎事兒,還在後頭。
自從玉璽出了孔,每到半夜子時,紫禁城裡就會隱隱約約傳來一陣嬰兒的哭聲。那哭聲,初聽時很遠,像是從宮牆外飄進來的,可仔細一聽,又像是在耳邊,淒淒慘慘,悲悲切切,聽得人心裡發毛,汗毛倒豎。宮裡的侍衛提著燈籠到處找,找遍了角角落落,連個鬼影都沒有。可隻要一到子時,那哭聲準點響起,風雨無阻。
這下,整個皇宮都炸了鍋了。宮女太監們私下裡都說,是玉璽裡的龍氣散了,宮裡鬨不乾淨了。景宗皇帝也被這哭聲攪得心神不寧,白天沒精神,晚上做噩夢。他請了法師道士來做法,又是貼符又是念咒,可那嬰兒的哭聲,依舊每晚準時回蕩在深宮的夜色裡。
就在滿朝文武束手無策,皇帝都快被逼瘋的時候,一個人站了出來。這個人,就是太史令,魏衍。
魏衍這人,在朝裡是個異類。他不像彆的官員那樣鑽營權術,也不愛湊熱鬨。他一輩子就跟天上的星星、地上的古書、故紙堆裡的文字打交道。他為人耿直,甚至有點書呆子氣。他站出來,跟景宗皇帝說:“陛下,妖魔鬼怪之說,虛無縹緲。但萬物皆有其理。這哭聲與玉璽同時而起,其中必有關聯。臣懇請陛下,讓臣去查探一番那玉璽的蛀孔,或許能找到根源。”
景宗皇帝實在沒轍了,死馬當活馬醫,便準了。
當天晚上,魏衍沐浴更衣,帶著兩個小童,獨自一人走進了奉先殿。殿裡點著長明燈,光線昏暗,氣氛肅穆。魏衍讓小童在殿外等候,自己走到供奉玉璽的案前,打開了那個沉重的紫檀木寶匣。
玉璽靜靜地躺在裡麵,依舊溫潤,可那個黑點,在燈火下顯得格外刺眼。魏衍屏住呼吸,從袖中取出一套小巧的工具,有細如牛毛的銀針,有薄如蟬翼的刻刀。他湊到玉璽前,將眼睛湊近那個小孔,仔細觀察。
就在這時,子時到了。
“哇……哇……”
那熟悉的嬰兒哭聲,再次響起。這一次,魏衍聽得分明,那聲音,就是從玉璽的蛀孔裡發出來的!聲音不大,卻充滿了怨氣和說不出的詭異,仿佛有無數冤魂被禁錮在裡麵,掙紮著要出來。
魏衍雖然是個讀書人,膽子卻大。他非但沒跑,反而更加確信自己的判斷。他心想,這孔裡必有蹊蹺。他拿起一根最細的銀針,小心翼翼地探入蛀孔,想探探裡麵到底有多深。
銀針剛一探入,就感覺到了一股阻力,像是碰到了什麼柔軟的東西。魏衍心中一動,用銀針輕輕一挑。
隻聽“啵”的一聲輕響,那哭聲戛然而止。緊接著,一個米粒大小、通體金黃的東西,從蛀孔裡被擠了出來,掉在案上,微微蠕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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魏衍定睛一看,倒吸一口涼氣。那竟是一隻蠶!一隻金光閃閃的蠶!
這金蠶剛一出來,仿佛重獲新生,在案上翻滾了幾下,身體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大。眨眼之間,就從米粒大小長到了拇指粗細。它全身金甲,頭上的須子像兩根晶瑩的玉簪,一雙黑豆似的眼睛閃著幽幽的光。
魏衍還沒來得及反應,那金蠶突然抬起頭,朝他吐了一口金色的絲。那絲又黏又韌,魏衍躲閃不及,袖子被黏住,動彈不得。金蠶趁機一躍,跳下案幾,直奔殿裡那一排排的史書書架而去。
這些書架,存放著大晏王朝自開國以來的所有史料記錄,是國家最重要的檔案。金蠶到了書架前,張開嘴,對著那些厚重的史冊,大口大口地啃噬起來。
那場景,看得魏衍心膽俱裂。金蠶啃食的不是紙張,而是文字!它每吃一口,史書上的墨跡就消失一片,那些記載著王朝興衰、功過成敗的文字,就這麼憑空消失了,仿佛從未存在過。被啃過的地方,隻留下一個個空洞,就像玉璽上的那個蛀孔一樣。
“住口!你這孽畜!”魏衍又驚又怒,奮力掙斷袖子,抄起案上的一支銅燭台,就朝金蠶砸了過去。
金蠶似乎察覺到了危險,身子一扭,躲過了攻擊。它啃食的速度越來越快,整個書架上的史書都在以驚人的速度“蒸發”。魏衍一邊追打,一邊大喊來人,可殿門不知為何,怎麼也推不開,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封住了。
就在金蠶快要啃完最後一排書架時,它突然停了下來。它的身體已經長到手臂那麼粗,全身金光大盛,將整個大殿照得如同白晝。它轉過頭,兩隻黑眼睛死死地盯著魏衍,那眼神裡,充滿了譏諷和嘲弄。
然後,在魏衍驚駭欲絕的目光中,金蠶的身體開始發生變化。它的身體拉長,長出鱗片,頭上生出犄角,腹部伸出四肢。不過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,一隻蠶,竟化作了一條威風凜凜的金色小龍!
這金龍雖小,隻有幾尺長,但那股龍威,卻讓人窒息。它仰天發出一聲震徹雲霄的龍吟,不再是嬰兒的哭聲,而是充滿了毀滅與暴戾的咆哮。
龍吟過後,金龍一甩尾巴,卷起案上的玉璽,然後猛地朝奉先殿的穹頂撞去。“轟隆”一聲巨響,堅固的殿頂被撞出一個大洞,磚瓦碎石簌簌落下。金龍裹挾著那方已經出現裂痕的玉璽,衝天而起,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。
殿門“吱呀”一聲開了,聞聲趕來的侍衛和太監衝了進來,看到的,是癱坐在地、麵無人色的太史令魏衍,和一排排被啃得千瘡百孔、如同廢紙的史書。
魏衍緩了半天,才用顫抖的聲音說出了兩個字:“天命……”
第二天,魏衍上朝,將昨夜發生之事一五一十地稟報了景宗皇帝。滿朝文武,無不嘩然。有人說魏衍妖言惑眾,有人說他是瘋了。但那奉先殿的大洞,和那些被毀的史書,卻是實實在在的證據。
景宗皇帝聽完,呆坐龍椅,麵如死灰。他終於明白了,那玉璽上的蛀孔,不是蛀蟲,是“蛀空”;那嬰兒的哭聲,不是鬼魂,是王朝氣數將儘的哀鳴;那金蠶啃食的,不是史書,是大晏王朝的根基與記憶。蠶化龍飛,卷走玉璽,這意味著,天命已去,國祚已終。
這個消息,像瘟疫一樣,很快就從宮裡傳了出去,傳遍了京城,傳向了全國。老百姓們口耳相傳,添油加醋,版本越來越多。但核心隻有一個:大晏朝的傳國玉璽長蟲了,飛走了,這朝要亡了。
人心,是最脆弱的東西。當所有人都相信一個王朝要滅亡時,它的滅亡,就進入了倒計時。
先是邊境的藩國,聽聞玉璽飛走的“祥瑞”,頓時膽氣大壯,不再朝貢,反而集結大軍,揮師南下。接著,國內那些早就心懷不軌的節度使、大將軍,也紛紛打出“清君側”、“順天應人”的旗號,起兵造反。他們不再需要什麼借口,因為“玉璽蛀空”就是上天給出的最好借口。
景宗皇帝派兵去鎮壓,可軍隊早已軍心渙散。士兵們私下裡都在說,連玉璽都不要我們了,我們還給誰賣命?一開戰,便潰不成軍。
曾經繁華的城池,一個接一個地陷落。曾經平靜的鄉村,也因戰亂而變得滿目瘡痍。整個天下,都陷入了一場巨大的混亂之中。
而這一切,從金龍飛走的那天算起,不多不少,正好三個月。
三個月後,叛軍攻破京城,景宗皇帝在奉先殿自焚而亡。大晏王朝,這個立國一百五十五年的王朝,就此覆滅。
後來,新的王朝建立,史官們在撰寫前朝曆史時,遇到了一個巨大的難題。關於大晏朝末年的大部分官方記錄,都已被金蠶啃食殆儘。他們隻能根據民間傳說和幸存者的零星記憶,去拚湊那段曆史。
於是,史書上留下了這樣一段簡短而詭異的記載:“景宗三年秋,傳國玉璽現蛀孔,夜有嬰啼。太史令魏衍查之,孔中飛出金蠶,噬史書。蠶化龍,攜璽而去。三月,國亡。”
這個關於《玉璽蛀》的故事,就這麼一代代地流傳了下來。老人們圍坐在爐火旁,總會對孩子們講起這個故事。他們說,一個王朝,就像一棵大樹。老百姓是它的根,江山社稷是它的乾,而那些史書,就是它的年輪。當根爛了,乾空了,連記錄它存在的年輪都被蛀光了,那這棵樹的倒下,也就是注定的了。
那飛走的金龍,後來去了哪裡?沒人知道。有人說它回了東海,有人說它還在天上等著下一個氣數已儘的王朝。但更多的人相信,它根本就不是什麼龍,而是人心裡的“貪”與“忘”所化的怪物。它蛀空的,又何止是那一方玉璽和那幾卷史書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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