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鳳托著懷裡的小廢物,大步流星地穿過青石巷陌,人間煙火的氣息逐漸取代了府邸的靜謐。穿過一道爬滿紫藤的拱門,喧囂與色彩如溫暖的潮水般瞬間將他們包圍。
朝瑤摟著他的脖頸,臉頰貼在他肩頭的衣料上,能感受到其下緊繃的肌肉與磅礴的生命力。
她將臉埋得更深些,貪婪地汲取這獨屬於太陽的溫度,而目光不由自主地掠過天際,追尋著那輪即使在白日也藏於心底的月亮。
“鳳哥。”她忽然輕輕喚了一聲。
“嗯?”他低沉地應著,垂眸看她。
“沒什麼。”她搖搖頭,將臉重新埋回去,指尖無意識地卷著他垂落的一縷墨發。“牽好我,丟了可沒處尋。”
九鳳胸腔傳來震動,摟著她腿彎的手臂收得更緊。“丟了?”他偏過頭,灼熱的呼吸拂過她耳廓,聲音裡帶著不容置疑的占有,“老子走到哪兒都抱著,看你怎麼丟。”
朝瑤的心像是被這句話燙了一下,又暖又疼。她從他肩頭抬起頭,回望人流如織的長街,一種莫名的衝動讓她想要為這一刻,留下些什麼。
她清淺地哼唱起來,調子悠遠而陌生,很久以前,有一隻白色的狐狸,曾在月下聽她講一個關於日月與雪的故事。
“可能西炎的流雲,纏著辰榮的風。可能五神山海岸,漂泊未歸的魂。可能枕著你臂彎,才能暖我清晨。可能需要你目光,照亮我前路風雪。”
故事裡那個迷茫中找尋的少女,她對被看見有著近乎偏執的渴望,寒冷中依然渴望溫暖。
她既是冰雪,渴望日光的溫暖,卻又恐懼被其融化;她追尋月光的皎潔,卻又清醒地知道自己無法真正擁抱它。
如今抱著鳳哥的朝瑤依舊是雪,他們依然是日月。
無論他們之間有了多麼親密的關係,本質未曾改變,她始終是那個在風雪中獨行的、從未改變過的孤獨靈魂。
她唱得隨意,聲音不大,卻像帶著某種奇異的魔力,讓周遭的喧囂都化作了模糊的背景音。
‘可能北地的風雪,卷過南國的花海。可能故國的宮牆,誓言依舊滾燙。可能要去到皓翎,方知何謂故鄉。”
“可能玉山瑤池畔,曾許諾不離分。可能走過千年劫,才算愛的認真。可能誰曾說攜手,共赴這浮生。可能誰說過要陪你,從清晨走到夜深。”
“可能掌心的纏綿,終究要還給時間。可能今朝的相擁,明日便消散於風......”朝瑤的尾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。仿佛她自己也被歌中那無形的命運之手扼住了咽喉。她下意識地更緊地摟住九鳳的脖頸。
“可能再也遇不到,願意交付的時光....”
九鳳的眸色深沉如夜,他收緊了手臂,那力道幾乎要將她揉碎在懷中,融入骨血。他抱著她的手沒有一絲鬆動,仿佛以此就能對抗詞中那徹骨的悲觀與宿命。
他看著她,那雙總是燃燒著烈焰的鳳眸裡,翻湧著無比複雜的情緒。“你編的?”突然出聲打斷小廢物,聲音沙啞。
“嗯。”朝瑤點頭,眼波在光下流轉,映著九鳳的影子,也映著更深的東西。“好聽嗎?”
那是太陽的光芒,也是雪在消融前,抓住的最後一點溫暖。
“唱些破爛玩意。”九鳳一巴掌拍到她臀上,他的動作打斷了她所有紛亂的思緒。
“彆讓老子再聽見這淒淒切切的調子。”他聲音沙啞得不像話,像被粗糙的砂石磨過,他不能忍受這調子裡透出的認命與彆離。
“閉嘴。”
下一秒,他低頭,張口便咬在她頸側,不重,卻帶著懲罰性的警告,讓她所有未儘的悲音都哽在了喉間。
“難聽死了。”他嫌棄地評價,眉頭緊鎖,那雙鳳眸裡燃燒的不再是慵懶的火焰,而是一種被冒犯領土般的焦躁與怒意。
他不允許任何東西,哪怕是宿命本身,從他的世界裡將她帶走。
將小廢物放下來,九鳳強硬地牽起她的手,十指緊扣,不容拒絕地帶著她融入這喧鬨的街市。
徑直走向一個賣糖畫的攤子。那攤主是個眼盲的老者,卻手法嫻熟,以勺為筆,以糖為墨,在石板上勾勒出靈動的飛鳳。
九鳳下巴一揚,“要這個。”
他將那柄晶瑩剔透的糖鳳凰塞進她手裡,動作近乎粗魯。“拿著,彆掉了。”他眉頭擰得死緊,“掉了老子錘爆你的頭!”
他不需要問,就知道該用什麼堵住她的嘴,也堵住那讓他心頭無名火起的煩躁。
朝瑤看著手上的糖鳳,轉動兩圈,遞到鳳哥嘴邊,巧笑如嫣,“第一口,夫君先嘗。”
那焦躁與怒意,在她這近乎耍賴的親昵裡,奇異地被撫平了。他嗤笑一聲,胸膛震動,“小廢物。”俯身咬住糖鳳凰時,額頭抵住她額心,注視著那雙燦爛的眼睛。
他的小廢物,比他更懂如何安撫自己心裡那股焦躁,安撫他的不安。
“甜不甜?”她歪著頭,笑得不懷好意。
九鳳咬得糖塊咯吱作響,眼神凶狠得像要吞了她。“甜個屁!”他吼,“就愛吃這種破玩意兒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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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牽著他,從一個攤位移到另一個攤位,像一尾靈活狡猾的銀色小魚,樂此不疲。
九鳳由著她牽引,目光卻不動聲色地掃過周遭,所有可能衝撞到她的行人,都會被一股無形之力巧妙隔開。
人來人往,一個莽撞的孩童嬉笑著跑過,差點撞到朝瑤身上。九鳳眉頭幾不可察地一蹙,那孩童就像撞上了一堵柔韌的風牆,被輕輕帶到一旁,自己卻渾然不覺。
朝瑤在鳳哥身旁,連眉梢都帶著被縱容出的驕縱,像一朵找到了倚靠的烈焰玫瑰。她故意指著遠處說:“鳳哥,你看那人,瞪我!”
九鳳甚至懶得抬眼。“哪兒?”他聲音沉渾,不耐煩極了。“指出來,老子現在就把他腦袋擰下來給你當球踢!”
“那倒不必了。”朝瑤嬉笑一聲,“咱們是文化人。”
九鳳陪她從城東吃到城西。因為小販一句無心的調笑而沉下臉色,卻又在她嘗到美味、眼眸驟然亮起的瞬間,默許了這份冒犯。
鳳哥高大的身形無意間擋住她視線,朝瑤想瞅瞅街對麵有沒有新開的小攤,“裡麵氣悶,你給我走裡麵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