長安“摩天工坊”的錘聲震得地皮發顫。
劉妧仰著頭,望著十丈高的錦鋼鐘樓,塔尖刺破雲層,陽光順著鋼柱往下淌,在地麵投出細長的影。
“這樓竟比城北的望嶽樓還高兩丈。”她轉頭對陳阿嬌笑,指尖輕輕拂過袖上繡的雲紋——怕錘震的灰沾上去。
“上回魯直來說,光鋼材就用了三十車。”
“多虧了馳道。”陳阿嬌接話,風卷著木屑撲在臉上,她抬手攏了攏鬢邊的碎發,“前兒鋼材運到,機車‘嗚’地一聲就到了,比馬隊快五天,工人們都圍著看新鮮,說‘這鐵家夥比老黃牛還能跑’。”
魯直站在錦鋼吊車旁。
手裡的小紅旗揮得手腕酸,胳膊都抬不太動,嗓門卻蓋過錘聲:“起吊!慢著點!左邊偏了半尺!再調!”
錦鋼吊車的鋼鏈“咯吱”繃緊,發出吃力的響,橫梁穩穩落在立柱榫頭裡。
“哢嗒”一聲,卡得嚴實,沒一點晃。
他抹了把汗,往劉妧這邊跑,工裝下擺掃過地麵的碎石,帶起細塵:“陛下放心!這梁是七遍火煉的鋼,壓上十丈磚石也不會彎!”
“昨兒試了,”他拍著橫梁,掌心震得發麻,“吊五車磚在梁上晃,梁縫裡塞的紙片都沒掉——比咱馳道的鐵軌還結實!”
老陶蹲在窯邊。
瞅著徒弟給錦瓷幕牆刷釉,釉色青瑩瑩的,像剛淬過水的翡翠。
“師父,這釉裡的鋼末摻多了吧?”徒弟捏著刷子直皺眉,釉汁順著刷毛往下滴,“剛才那片燒出來,紋路有點亂,不像雲,倒像草。”
老陶拿起片燒好的幕牆。
對著光看,紋路在光裡晃,像流動的雲:“亂才像雲!你師娘繡的‘雲紋帕’,線還歪歪扭扭呢,倒比規規矩矩的好看,街坊都搶著要。”
他遞給徒弟,指尖蹭過釉麵,涼絲絲的:“前兒李大叔來看,說‘蓋成了,我天天來鐘樓底下曬太陽,看雲在牆上跑——比戲台子上的布景真多了’。”
徒弟笑著往窯裡裝幕牆片。
窯門“吱呀”響,熱氣撲出來:“燒這得用恒溫窯,魯直叔說,這窯的鋼磚還是馳道運的,比土窯穩當。以前土窯燒五片碎三片,現在燒十片成九片,省了不少料。”
應力測試區裡。
黃月英正把錦線壓力儀的鋼圈往立柱上套,儀器的指針“哢嗒哢嗒”往上爬,每響一聲,她就湊近看一眼。
桑小娥湊過來看。
辮子梢蹭到儀器上,帶起輕微的響:“陛下,過‘八千鈞’了!還在往上走!”
她拍著立柱,掌心震得發麻,趕緊收回手:“這柱比木柱強百倍!以前祠堂的木柱,用十年就被蟲蛀得全是窟窿,上回刮大風,梁都塌了,砸壞了供桌。”
“魯直說這鋼柱能用五十年,”她掰著手指頭算,眼神亮起來,“夠咱重孫輩指著它說‘這是老祖宗蓋的’,多體麵。”
越人駱越摸著柱身的紋路。
紋路像擰在一起的鋼繩,一圈圈繞上去,指腹蹭過,糙得硌手:“這紋跟我們越人建乾欄的‘承重藤’一個理,都是順著勁繞,能扛重。”
他指著紋路的走向,語氣裡帶著歎:“俺們寨後山的老藤,纏在榕樹上,能吊水牛打晃,結實得很。”
他突然歎氣,聲音低了點:“去年俺們寨建新乾欄,想吊橫梁,老藤斷了,砸壞三塊板,還傷了人。要是早有這鋼柱……也不用遭那罪。”
黃月英展開剛畫好的應力圖。
圖上的曲線彎彎曲曲,像山間的小路:“跟《墨經》裡說的‘力係’對上了,力都順著紋路走,一點不浪費。”
她指著曲線,語氣輕緩:“就像挑擔子,繩得順著肩膀的勁,不然勒得疼,還挑不動。這鋼柱的紋路,就是給力找的‘順道’。”
自動升降坊前。
秀兒正按電梯的黃銅按鈕,按鈕磨得發亮,映出她的影子。轎廂“嗡”地從井道裡升上來,鋼纜在暗處“簌簌”響,像風吹過草葉。
張婆拄著拐杖站在旁邊。
瞅著轎廂直擺手,腳步往後退了退:“這鐵盒子懸著半空,心慌!我還是爬樓穩當,上回爬望嶽樓,三樓歇兩回,也到了,還能喘口氣。”
秀兒笑著扶她進轎廂。
轎廂裡的鋼壁擦得亮:“張婆,這叫電梯,比爬樓快,還不用喘。上回您到三樓腿軟,這電梯眨眼睛就到,您試試,不晃的。”
王小石頭扒著轎廂門數。
小手指頭點著樓層,聲音脆:“一層……二層……三層!到啦!”
他拍著手笑,眼鏡滑到鼻尖:“比我爬家後的老槐樹快十倍!上次爬樹掏鳥窩,到樹頂腿都軟了,這電梯穩穩的,跟坐在炕頭上似的!”
他突然捂住嘴,聲音放小:“不會掉下去吧?我娘說,懸著的東西都不安全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