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妧指尖的紅印還沒乾透。
剛把空航的錦圖壓在詔書上,案上的墨瓶就被門外傳來的動靜晃了晃。
“噔噔噔”的腳步聲震得門檻都有點顫。
“陛下!太後!成了!”
黃月英拎著個纏滿彩線的鐵匣子衝進來。
臉上沾著黑炭灰——是調試發報機時蹭的,連耳後都有,像抹了塊沒擦勻的黑墨。
匣子一晃,上麵的銅鈴“叮鈴叮鈴”響。
線繩還纏了兩根在她袖口,扯得她抬胳膊時都得順著線的勁兒。
“電訊工坊的發報機成了!剛跟城外空航營地通上話——他們說滑翔機又飛高了兩丈呢!比早上試的時候穩多了,連風大些都不晃!”
陳阿嬌放下手裡的空航名冊。
指尖還夾著支炭筆,在紙頁上蹭出一道淺印,她沒顧上擦。
眼睛先亮了,身子往前湊了湊,手都快碰到鐵匣子的彩線了:“這鐵匣子真能把話傳那麼遠?”
她想起前幾天的事,語氣裡帶著點無奈:“上次讓信使去空航營地,來回得小半個時辰,回來還把‘右翼沉’傳成‘右翼鬆’,白讓人跑了趟冤枉路。”
“可不是咋地!”
桑小娥從黃月英身後鑽出來。
手裡捏著張皺巴巴的麻紙,紙角被風吹得卷起來。
還沾著點墨漬——是剛才抄話時指尖蹭的,連指甲蓋都染了點黑。
“方才跟城西驛館試了試,我敲了句‘送兩斤新茶來’,那邊沒多久就回‘裝馬車了’。”
她撇撇嘴,想起以前送信的慢勁兒:“這要是靠人跑,馬剛出城門就得大喘氣,等茶送到,早涼透了,還喝啥?”
牆角傳來“咯吱咯吱”的麻繩聲。
老驛卒王伯蹲在那兒編繩,指縫裡還纏著麻線。
線頭粘在褲腿上,扯得他編繩的動作都慢了半拍。
聽見這話,他慢慢直起腰。
腰杆有點僵,得用手撐著膝蓋,臉上的皺紋擠在一起,像揉皺的麻紙:“姑娘們沒哄人吧?”
他頓了頓,粗糙的手摸了摸腿上的舊傷——是去年漠北送報凍的,現在天涼還會發僵:“老奴跑了四十年驛路,去年去漠北送軍報,雪沒到膝蓋,馬陷在溝裡,我背著信走了三天三夜,腳都凍紫了,差點凍僵在半道。這鐵匣子……真比人頂用?”
黃月英拿起鐵匣子上的銅鍵。
指尖在鍵上頓了頓——怕敲重了弄壞裡麵的零件。
輕輕“嗒、嗒、嗒”敲了三下,聲音脆生生的,在屋裡蕩開。
連窗外棲著的兩隻麻雀都撲棱棱飛了。
“王伯您聽,這聲兒就是字!方才空航那邊說‘滑翔機右翼有點沉’,我讓他們調調錦線,剛敲完,那邊就回‘調好了,穩當’。”
她往王伯那邊湊了湊,聲音放軟:“這要是等信使跑一趟,滑翔機早落地了,還得重新檢查,耽誤多少事?”
越人訊匠阿山攥著個竹筒湊過來。
竹筒上還留著牙印——是他剛才怕竹筒漏風,特意咬的,邊緣都有點變形。
咧嘴笑時露出兩排白牙,手裡的竹筒都快攥出汗了:“咱越人用這竹筒傳信,隔五十步就得喊破嗓子,風大了還聽不清,跟瞎喊似的。”
他撓了撓頭,想起上個月的糗事,臉有點紅:“上個月跟山那邊的寨子說‘該收稻子了’,愣是傳成‘該殺豬了’,平白殺了兩頭豬,寨主心疼得直拍大腿,還罵我傳錯話!”
他指著鐵匣子上的聽筒,指尖輕輕蹭了蹭上麵的彩線——是秀兒幫著纏的防滑線:“這玩意兒神了!方才我對著它說‘東頭溪水漲了’,三裡外的人聽得清清楚楚,還回我‘知道了,不讓娃去溪邊’——跟站跟前說話一樣,連我這口音都沒弄錯,嘿嘿!”
陳阿嬌拿起聽筒。
上麵纏著防滑的彩線,是她照著織錦的回紋編的,紋路凹凸剛好貼合掌心。
摸著手感正好,不硌手:“光聽得清還不夠,得準。”
她想起前幾天的虛驚,語氣裡帶著點後怕:“前兒空航傳信說‘飛翼斷了根竹骨’,信使跑岔了路,繞到城南去了,傳到長安竟說成‘飛翼墜了’,急得我半夜沒合眼,派人去查,才知道是傳錯了,白擔心一場。”
“太後您瞧這個!”
秀兒抱著個木盒子跑進來。
跑得太急,盒子蓋差點掉下來,她趕緊用胳膊夾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