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它”的喉嚨裡發出“嗬……嗬……”的氣音，腐爛的嘴唇嚅動著，似乎想說什麼。然後，它抬起的手指，沒有指向持槍的陳默，而是越過了他，直直地指向了陳默身後的——
周綰。
“鑰……匙……”含混嘶啞的音節，夾雜著液體的咕嚕聲，從它破損的聲帶裡擠出，“還……給……我……”
鑰匙？是指這支量子鋼筆？
周綰握緊了滾燙的筆身。就在“林夜”指向她的瞬間，鋼筆的震顫達到了頂峰，筆尖猛地射出一道肉眼幾乎無法捕捉的、細微的藍色光束，擊中了“林夜”的眉心！
“林夜”的動作驟然定格。緊接著，它腫脹的身體內部傳來一連串輕微的、如同玻璃碎裂般的聲響。它那張隱藏在陰影中的臉，第一次完全暴露在陳默手機的光束下。
沒有五官。沒有眼睛、鼻子、嘴巴。隻有一片平坦的、死白色的皮膚，正中央，是一個正在緩緩旋轉的、幽暗的漩渦。漩渦深處，隱約有無數細小的、痛苦扭曲的人臉閃過，其中一張臉……赫然與周綰有七分相似，隻是表情充滿了怨毒和瘋狂！
“記憶……漩渦……”陳默失聲低語，他顯然認出了什麼，這很可能是他秘密調查中接觸過的名詞。
被藍色光束擊中的“無麵林夜”，身體開始劇烈顫抖，那漩渦旋轉得越來越快，發出尖銳的、直刺靈魂的嗡鳴。它周圍的空間開始扭曲、模糊，仿佛高溫下的空氣。它身後黑暗中那些蠢蠢欲動的輪廓，也仿佛受到刺激，發出了更響亮的、非人的嘶嚎。
“走！”陳默當機立斷，一把抓住周綰的手腕，拉著她就要往樓梯方向衝。他的手勁很大，掌心潮濕冰冷。
但周綰卻猛地掙開了他。不是出於反抗，而是她鎖骨下的芯片，傳來一陣前所未有的、撕裂般的劇痛，同時，一股冰冷而龐大的“信息流”，順著那支鋼筆與芯片的共鳴鏈接，粗暴地湧入她的意識！
這一次，不再是碎片。而是一段清晰的、連貫的、仿佛早已埋藏在她記憶底層的數據包，被瞬間激活、解壓：
她看到了“自己”——或者說，編號007.5的實驗日誌。
幽藍的營養液中，漂浮著無數胚胎狀的肉塊，每一個都在微弱搏動。穿著無菌服的張超教授，儒雅的臉上帶著科學家般的專注和一絲狂熱，記錄著數據。“母本周晴，人格圖譜提取完成，穩定性79。植入‘量子玫瑰’加密協議。克隆迭代開始……007批次出現異常神經突觸鏈接，疑似母本殘留執念乾擾……標記007.5，觀察。如乾擾持續增強，啟動‘清除協議’。”
畫麵切換。依舊是實驗室，但顯得更隱蔽。張超對著一個虛擬屏幕，屏幕上流淌著複雜的代碼和不斷閃爍的人臉其中就有陳默，有李鋒，還有其他一些陌生或眼熟的麵孔）。他低聲自語：“‘執念回收係統’測試版運行良好。利用‘凶宅盲盒’直播收集極端情緒能量，效率超預期。陳默這個‘錨點’植入得很成功，他的懷疑和追查，本身就在為係統提供高質量‘困惑’與‘執著’養料。李鋒發現了芯片秘密，必須處理掉。至於周晴……她以為把證據加密進這支筆，留給這個殘次品克隆體，就能威脅我？可笑。她才是最好的‘母本’，她的‘保護欲’和‘愧疚’，滋養出了最強大的bug——007.5。也好，就讓這個bug，去觸發最終的‘係統自檢’和‘漏洞清除’吧。用她引爆數據炸彈，正好可以清理掉所有不穩定的早期克隆體和實驗痕跡，包括……那些開始產生自我意識的‘林夜’回收品。”
原來如此。
姐姐周晴不是意外身亡。她是發現了張超用患者或許就從林夜開始）進行非法的“人格克隆”和“執念能量”提取實驗，並試圖將證據藏匿。她將證據以某種量子編碼形式，封存在這支特製的鋼筆裡，然後，或許是通過篡改值班表、製造事故來掩蓋，又或許是被張超滅口。而她強烈的、想要保護某人很可能是真正的林夜，或者阻止更多受害者）的執念，在被提取克隆時，汙染了007批次，誕生了“異常”的007.5——也就是周綰自己。
她不是一個偶然被卷入的實習生。她是被精心培育、投放的“清除程序”觸發器。張超需要她“覺醒”，需要她動用鋼筆裡的“數據炸彈”，來幫他清理掉係統中不穩定的因素那些產生自我意識的克隆體、調查過深的警察如李鋒），而她自己，也將在爆炸中被“清除”。
陳默，這個看似在追查真相的刑警隊長，他本身的“懷疑”和“追查”，甚至他可能被篡改過的、關於五年前的記憶，都是係統收集的“養料”之一。他後頸的芯片，就是接收器或者控製器。
而那些從停屍櫃裡爬出來的“林夜”們，是早期不完善的人格克隆體，或者是被係統判定為“汙染”而廢棄的“執念容器”，此刻被“清除程序”即將啟動的信號所激活，本能地想要奪回它們缺失的部分比如被周綰繼承的、來自真正周晴的部分記憶或人格碎片，或者那支作為密鑰的鋼筆），或是阻止清除。
信息洪流的衝擊讓周綰眼前發黑，幾乎站立不穩。而就在這時，那個被鋼筆光束擊中的“無麵林夜”，體表的漩渦轟然炸開！沒有火光和巨響，隻有一股無形的、冰冷的衝擊波席卷而過。
走廊的牆壁、地麵，瞬間像是信號不良的電視屏幕，布滿了扭曲的雪花點和跳動的殘影。陳默悶哼一聲，抱住頭，臉上露出極端痛苦和混亂的表情，似乎有無數矛盾的記憶在撕扯他的意識。
而周綰，卻在衝擊波中，感到一種奇異的“清晰”。那些湧入的記憶和數據，不再雜亂，開始自發地整合、排列。她看到自己脖頸皮膚下的條形碼，在她意識的“注視”下，開始分解、重組，變成一串串流淌的、幽藍色的代碼。代碼的儘頭，指向一個坐標——這家醫院地下更深處的某個位置，很可能是張超隱藏的真正實驗室入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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