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以為，集合這些殘次品的微弱意識，就能對抗主係統？”張超冷笑，“它們本就是因你而生的缺陷品，是你的執念殘片。現在，該回收了。”
地下環形空間劇烈震動起來。所有培養艙的艙門同時滑開，粘稠的營養液傾瀉而出。那些克隆體“周綰”們，睜開了眼睛。但它們的眼中，沒有光彩，隻有一片空洞的、被程序驅動的赤紅。它們動作整齊劃一地從艙內爬出，濕漉漉地站在地上，頭顱以各種不自然的角度扭轉，全部“看”向數據感知中周綰的方向。
而在周綰所處的太平間走廊，現實與數據的邊界更加模糊。陳默看到身邊的牆壁仿佛融化的蠟像，顯露出後方地下空間的恐怖景象。他也看到了那些密密麻麻的、與周綰有著相同麵孔的克隆體，正從虛幻的景象中，試圖突破邊界，踏入這條走廊。它們的指尖開始實體化，帶著營養液的滑膩和冰冷的殺意。
“周綰！”陳默舉槍射擊，子彈穿過最先探出的一隻克隆體的手臂，打出一個空洞，但沒有鮮血，隻有飛濺的數據光點和膠質碎片。那克隆體隻是頓了頓，傷口迅速被蠕動的膠質填補，繼續逼近。槍械，對這種存在效果有限。
周綰或者說，數據意識狀態的周綰）對陳默的呼喊和眼前的危機似乎置若罔聞。她的全部“注意力”，都集中在與張超係統的對抗，以及那支與她深度融合的量子鋼筆上。
鋼筆，不僅僅是一把鑰匙，一個存儲器。姐姐周晴留在裡麵的，不僅僅是張超的罪證數據。那是一種更根本的東西——一段高度壓縮的、她本人在生命最後時刻，利用實驗室設備，強行將自己的部分人格圖譜和核心記憶，進行量子態編碼後注入的“意識備份”。這備份與後來克隆周綰007.5）時使用的、已被張超汙染和篡改的母本數據，產生了奇特的共鳴和糾錯效應。正是這種效應，讓007.5產生了“自我”，成為了係統無法預測的bug。
現在，周綰正在主動釋放這段備份，並將自己作為bug的異常數據流，與鋼筆中的量子編碼結合，然後，通過鎖骨芯片這個物理接口它本就是張超係統的一部分），強行注入、感染、改寫周圍所有的係統連接！
目標，不是摧毀。至少，不僅僅是摧毀。
是“連接”，是“喚醒”。
她將自己的意識，化作無數纖細而堅韌的數據絲線，順著係統固有的鏈接那些連接克隆體的管線、控製醫院的智能網絡、甚至張超用來收集“執念”的直播平台後台），瘋狂蔓延、滲透。
她“觸碰”到了那二十八個“林夜”破碎而痛苦的意識。他們被分割、囚禁在不同的“盲盒”程序裡，承受著無儘的恐懼輪回。她傳遞去的不是安慰，而是一段冰冷的、關於“係統漏洞坐標”和“自毀協議後門”的數據包。
她“觸碰”到了更多模糊的、幾乎要消散的受害者意識碎片，那些被張超實驗摧毀的普通人。她將一絲來自姐姐“保護”執念的數據火花，送入他們即將熄滅的意識殘燼。
她甚至，冒險將一縷數據絲線，探向了陳默後頸的那枚芯片。強行突破表層控製，直接鏈接底層接收單元。瞬間，陳默身體劇震，無數被篡改、被模糊、被植入的記憶畫麵，與他真實的調查經曆混雜在一起，衝入他的腦海。劇烈的衝擊幾乎讓他昏厥，但也讓他瞬間明白了許多——關於五年前“事故”的真相，關於李鋒死亡的隱情，關於他自己如何在不自知中，成為了係統運行的“養料”和“指針”。
“呃啊——！”陳默發出痛苦的低吼，但眼神卻在劇痛中迅速變得銳利清明，他看向周綰數據化身影的目光，充滿了震驚、了然，以及一種決絕的認同。他猛地扯開衣領，露出後頸那片閃爍著異常藍光的皮膚，用槍柄狠狠砸向旁邊的消防栓玻璃！
“用這個！”他嘶啞地吼道，不顧碎玻璃劃傷手掌，取出裡麵的消防斧。冰冷的金屬斧柄，或許能暫時乾擾芯片的信號接收，或者，至少能用來砍點什麼實在的東西。
而此刻，張超的臉色終於變了。他麵前的屏幕上，代表係統控製權的藍色區域正在被一種猩紅色的、充滿混亂和“錯誤”的數據流快速侵蝕。那些原本受他絕對控製的克隆體“周綰”們，動作開始出現不協調，赤紅的眼中有細碎的藍光閃過。連接“林夜”意識囚籠的管道，傳來不堪重負的過載警報。更可怕的是，他感覺到，自己精心構建的、用來吸收和轉化“執念”能量的核心程序，正在被反向注入一種極其不穩定、充滿自我毀滅傾向的“bug數據”！
“你想同歸於儘？引爆所有？”張超怒吼，手指在控製台上敲出殘影，試圖啟動最高權限的格式化指令，哪怕這會毀掉他多年的研究數據和大部分設備。
“不，”周綰的數據意識，第一次直接“回應”了他，聲音通過係統共鳴，直接響徹地下空間和扭曲的走廊，冰冷而清晰，帶著無數回響，仿佛許多個聲音在同時說話，“不是同歸於儘。”
“是解放。”
話音未落，她將所有的數據流，包括姐姐的備份、自己的bug代碼、以及剛剛從所有連接到的痛苦意識中汲取的一絲最尖銳的“反抗”意念，全部壓縮，然後，通過鋼筆與芯片的鏈接，以自身意識為核心，向著張超係統最深處的、那個用來存儲和轉化“執念能量”的“核心數據庫”，發出了最後一記，也是最強烈的衝擊——不是炸彈，而是一段精心構造的、包含無限遞歸悖論和自指錯誤的“邏輯病毒”！
“接受……所有被囚禁的……痛苦吧！”
轟——！！！
沒有物理爆炸，但所有人都“感覺”到了一場驚天動地的爆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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