無論是地下的張超,還是走廊的陳默,或是那些正在掙紮的克隆體和意識碎片,都感到一股無形的、撕裂靈魂般的衝擊波橫掃而過。
張超麵前的巨大屏幕,瞬間被瘋狂跳躍的亂碼和破碎的畫麵淹沒,所有指示燈瘋狂閃爍,然後接連爆出電火花。環形空間內的燈光明滅不定,培養艙紛紛破裂,營養液混合著膠質和電路碎片四處流淌。他發出一聲不甘的怒吼,試圖去按下一個物理隔離按鈕,但控製台已經徹底失靈,高壓電流竄出,將他狠狠彈開,撞在後麵的儀器架上,金絲眼鏡飛了出去。
那些撲向周綰和陳默的克隆體“周綰”們,動作同時僵住,眼中的赤紅迅速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茫然,然後,它們的身體開始崩解,不是爆炸,而是像沙塔般潰散,化為最基本的膠質顆粒和消散的數據流光。
走廊裡那些從停屍櫃爬出的、半實體半數據的恐怖身影,也發出了最後的、仿佛解脫又仿佛歎息的嘶鳴,身體逐漸透明、消散。其中那個“無麵林夜”最後消散的位置,一點微弱的、溫暖的白光閃過,隱約化為一個穿著白大褂、麵容清晰溫和的年輕醫生虛影,對著周綰或者說,對著她手中那支光芒逐漸黯淡的鋼筆)的方向,微微點了點頭,然後徹底消散在空氣中。
扭曲的醫院空間開始慢慢恢複穩定,但許多地方留下了無法消退的異常:一麵牆上凝固著某間凶宅客廳的畫麵;一段走廊的地麵,偶爾會泛起數據流動的波紋;空氣裡,似乎還殘留著無數聲歎息的餘韻。
陳默撐著消防斧,劇烈喘息,汗水浸透了衣服。他後頸的芯片,光芒已經徹底熄滅,隻留下一個微小的疤痕。
周綰身體表麵的數據流紋路和幽藍光芒,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。那支量子鋼筆,變得冰冷、灰暗,仿佛耗儘了所有能量,“哢嚓”一聲,筆身上出現了一道細細的裂紋。她踉蹌了一下,扶著牆壁才沒有倒下,臉色蒼白如紙,眼神中充滿了極度的疲憊,但那種冰冷的、非人的銳光已經消失,變回了屬於“周綰”的、帶著深深驚悸和一絲茫然的眼神,隻是眼底深處,多了一些沉重得化不開的東西。
寂靜。
死一般的寂靜籠罩了地下走廊和這片空間。
隻有遠處,似乎從醫院更深的地下,傳來沉悶的爆炸聲和結構坍塌的聲響,以及隱約的、淒厲的、不似人聲的慘嚎那可能是張超,也可能是他那些未啟動的防禦係統)。
過了仿佛一個世紀那麼久,陳默才啞聲開口,聲音乾澀:“結……結束了?”
周綰緩緩搖頭,目光落在手中出現裂紋的鋼筆上,又抬起,看向走廊儘頭那片依然濃得化不開的黑暗,以及黑暗中,因為空間扭曲而若隱若現的其他樓層、甚至其他建築的虛影。
“係統的主乾可能癱瘓了……核心數據庫被邏輯病毒衝擊,張超他……”她頓了頓,沒有說下去。那個瘋子是死是活,已經不重要了。
“但是,”她抬起頭,看向陳默,眼中充滿了深不見底的憂慮,“‘執念回收係統’……不止一個終端。張超可能隻是其中一個節點,或者一個早期的實驗場。那些‘凶宅盲盒’的直播信號,那些被販賣到不知何處的‘人格克隆體’數據包,那些被當作能量吸收掉的‘執念’……它們可能已經擴散出去了。就像病毒。”
她的話,讓剛剛鬆了一點點氣的陳默,心再次沉入穀底。
“而且,”周綰輕輕摸了摸自己脖頸,那裡,淡藍色的條形碼痕跡已經消失,但皮膚下,芯片植入的位置,依然傳來隱隱的、空洞的刺痛感,仿佛那裡缺失了什麼至關重要的東西。“007.5……我這個bug,引爆了邏輯病毒,衝擊了係統。但這可能也意味著……我這個‘漏洞’本身,以及所有與我連接過的意識碎片、殘留數據……可能都暴露在了某個……更大的‘網絡’麵前。張超的係統,或許隻是一個子程序,一個……測試版。”
就在這時,遠處,大概是醫院一樓大廳的方向,隱約傳來了人聲、腳步聲,還有對講機嘈雜的電流聲。是接到異常報告趕來的其他警察,或者醫院的工作人員。
陳默深吸一口氣,迅速做出了決定。他撿起地上的手槍,將消防斧扔到一邊不易察覺的角落,快速對周綰說:“聽著,周綰。無論你……到底是什麼。現在,你是個受害者,一個僥幸從犯罪分子張超)製造的恐怖襲擊和非法實驗中逃生的實習醫生。李鋒的調查,我會想辦法圓過去。這裡的異常,我會儘量解釋。你鎖骨下的芯片,回去後必須立刻秘密手術取出。這支筆……”他看了一眼那支裂開的鋼筆,“藏好,或者徹底毀掉。關於你看到、經曆的一切,關於克隆、係統、數據炸彈……全部忘掉,對任何人都不要提起,包括我以後的正式詢問。明白嗎?”
周綰看著他,明白他是在保護她,也是在用他的方式,試圖將這件事控製在“合理”的範圍內,避免引發更大的恐慌和不可控的後果。她默默地點了點頭。
陳默最後深深看了她一眼,那眼神複雜難明,有劫後餘生的慶幸,有對未知的深深忌憚,或許,還有一絲極淡的、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、對眼前這個看似脆弱卻引爆了一場無形風暴的女孩的敬畏。然後,他轉身,朝著傳來人聲的方向,踉蹌而堅定地走去,開始構思如何應對即將到來的同事和盤問。
周綰獨自留在逐漸恢複常態、但寂靜得可怕的走廊裡。遠處的人聲和警笛聲越來越清晰,屬於“正常”世界的喧囂正在重新包裹這片剛剛經曆過詭異噩夢的區域。
她低下頭,看著掌心那支冰冷、裂紋的鋼筆。裂紋深處,似乎還有一絲極其微弱的、仿佛隨時會熄滅的藍色光點,輕輕閃爍了一下。
走廊的燈光,不知何時已經恢複了正常照明,蒼白冰冷。但周綰眼角餘光瞥見,旁邊牆壁上,原本光潔的瓷磚表麵,不知何時,竟緩緩“滲”出了一行小字,像是水漬,又像是某種能量殘留的痕跡。那字跡扭曲,卻依稀可辨:
“漏洞…已標記…等待…回收…”
字跡隻停留了不到三秒,便如同蒸發般消失無蹤,仿佛從未出現過。
周綰的血液,在這一瞬間,徹底冰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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