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74章 銅貓的審判_羅刹國鬼故事_笔趣阁阅读小说网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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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74章 銅貓的審判(1 / 2)

十二月的風,裹著西伯利亞腹地刺骨的寒氣,刀子般刮過“紅十月”機械廠鏽蝕的煙囪,刮過“列寧遺誌”集體農莊荒蕪的田野,最終鑽進涅瓦大街兩側那些被煤煙熏黑的、窗戶糊著舊報紙的矮樓縫隙裡。空氣裡彌漫著劣質煙卷、陳年酸菜和絕望熬煮出的獨特氣息。

伊萬·彼得羅維奇·索科洛夫裹緊他那件肘部磨得發亮、露出灰黃棉絮的舊軍大衣,排在國營食品店門口歪歪扭扭的長隊末尾。他腳上的氈靴破了個洞,雪沫子鑽進去,腳趾已經凍得麻木。隊伍緩慢地、令人絕望地挪動著,像一條凍僵的蚯蚓。前麵一個裹著頭巾的老婦人,懷裡抱著個癟癟的布口袋,正和另一個同樣形容枯槁的男人爭執一塊黑麵包的歸屬,唾沫星子在零下三十度的嚴寒裡瞬間凝成白霜。

“是我先拿到的!你這強盜!”老婦人的聲音尖利,帶著破鑼般的嘶啞。

“強盜?你兒子在廠裡當車間主任的時候,強盜得還少嗎?”男人毫不示弱,枯瘦的手死死攥著那塊硬邦邦的麵包。

伊萬隻覺一股熟悉的疲憊和無力感沉沉壓上肩頭。他想起昨天車間主任謝爾蓋·伊萬諾維奇——那個油光滿麵、手指上戴著碩大金戒指的男人——把他叫到辦公室。窗外飄著雪,謝爾蓋卻開著暖氣,桌上擺著半瓶沒喝完的“斯托利恰納亞”伏特加。

“索科洛夫,你那筆拖欠的房租,還有上個月的超額罰款……”謝爾蓋用紅筆在紙上畫著叉,眼皮都沒抬,“廠裡效益不好,像你這樣出勤率低、效率差的老家夥,該考慮讓位給年輕人了。要麼,明天把欠款結清,要麼,就收拾鋪蓋滾蛋。我仁慈,給你三天時間。”

伊萬喉嚨發緊,想解釋妻子柳芭的肺病需要藥費,想說小兒子米沙的學費還沒著落,但謝爾蓋那雙被伏特加和優越感熏得渾濁的眼睛,早已將他視作一件報廢的零件。他默默退出來,雪花落在他肩頭,比心更冷。排隊的人群裡,類似的低語像冰層下的暗流在湧動:

“謝爾蓋又在廠裡分‘好活兒’了,給的是他小舅子……”

“聽說上麵又要削減冬季取暖補貼,這鬼天氣,是要把人凍死在屋裡嗎?”

“唉,這日子,什麼時候是個頭?上麵那些人,坐在暖房裡,喝著伏特加,怎麼會知道我們腳趾頭都凍掉了?”

就在此時,一陣不同尋常的喧囂從街角傳來,壓過了排隊人群的抱怨和寒風的尖嘯。人群像被無形的棍子撥開,讓出一條通道。一輛破舊的、漆皮剝落的“伏爾加”轎車歪歪扭扭地停在食品店門口,車門猛地打開,跳下來一個男人。他穿著件不合時宜的、嶄新的深藍色呢子大衣,翻領上彆著一枚碩大的、紅漆有些剝落的鐮刀錘子徽章,脖子上圍著一條紮眼的猩紅圍巾。他跳上食品店外一個廢棄的、堆著煤渣的木箱,站得筆直,仿佛腳下是紅場的觀禮台。

“同胞們!伏爾加格勒的兄弟姐妹們!”他的聲音洪亮得不可思議,蓋過了風雪,帶著一種金屬摩擦般的穿透力,在灰暗的街道上炸開。排隊的人群愣住了,連爭搶麵包的那兩人也停下了動作,茫然地望過去。

“看看你們!”他張開雙臂,大衣在寒風中獵獵作響,圍巾像一簇跳動的火焰,“凍僵的手,空癟的口袋,還有被那些高高在上的蛀蟲們吸乾的希望!你們排在這裡,像牲口一樣等待施舍,而他們——”他猛地指向“紅十月”廠那幾根冒著稀薄白煙的煙囪方向,又似乎指向更遠、更不可見的權力中心,“——他們坐在鋪著天鵝絨的椅子上,用我們的血汗錢,喝著格魯吉亞的葡萄酒,吃著黑魚子醬!”

人群裡響起幾聲壓抑的、帶著共鳴的歎息和低吼。伊萬的心猛地一跳,這聲音,這姿態,像一根冰冷的針,刺穿了他麻木的外殼。

“我是格裡高利·紮哈羅夫!”他用力捶著自己厚實的胸膛,發出沉悶的響聲,“一個和你們一樣,在‘紅十月’的油汙裡摸爬滾打出來的工人!一個被他們克扣過工資、被他們羞辱過的父親!今天,我站出來,不是為了我自己,是為了伏爾加格勒每一張被凍得發紫的臉,為了每一個在深夜裡為麵包發愁的家!”

他猛地從大衣內袋掏出一疊厚厚的、邊緣磨損的紙張——那是廠裡工人拖欠各種費用的清單副本。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,他掏出一盒火柴,“嗤啦”一聲劃燃,將那疊紙湊近火焰。橘紅色的火苗貪婪地舔舐著紙頁,迅速蔓延,照亮了他因激動而扭曲、卻異常亢奮的臉龐,也映紅了周圍一張張寫滿驚疑和希冀的臉。

“從今天起,隻要我格裡高利·紮哈羅夫成為伏爾加格勒的人民代表,成為你們真正的代言人——”他的聲音陡然拔高,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,“——所有拖欠工廠的債務,一筆勾銷!所有不合理的罰款,全部廢除!‘紅十月’廠,將不再屬於官僚和蛀蟲,它屬於每一個流過汗、出過力的工人!機器、廠房,統統分給大家!我們要建立工人自己的合作社,讓麵包、讓香腸、讓伏特加,像伏爾加河的水一樣,流淌進每一戶人家的餐桌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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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萬歲!格裡沙!人民的格裡沙!”人群瞬間沸騰了。壓抑太久的絕望和憤怒,被這簡單、直接、充滿魔力的承諾瞬間點燃。有人扔掉了排隊的號牌,有人揮舞著凍僵的拳頭,有人甚至激動得流下了眼淚。一個醉醺醺的漢子擠到木箱前,把懷裡僅剩的半瓶劣質伏特加高高舉起:“格裡高利·伊萬諾維奇!為了伏爾加格勒!為了麵包和伏特加!”紮哈羅夫沒有絲毫猶豫,接過酒瓶,仰頭灌了一大口,濃烈的酒氣混合著他慷慨激昂的話語噴薄而出:“為了人民!打倒吸血鬼!”

伊萬·索科洛夫站在人群邊緣,看著眼前這狂熱的一幕,看著那跳躍的火苗吞噬著象征債務的紙張,看著格裡高利·紮哈羅夫被眾人簇擁著,像凱旋的沙皇。一種混雜著灼熱希望和冰冷疑慮的情緒在他胸中翻攪。那承諾像冬夜裡的篝火,誘人靠近,卻又讓他想起謝爾蓋辦公室裡那瓶伏特加刺鼻的氣味。他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裡那張皺巴巴的、催繳房租的紙條,指尖傳來粗糲的觸感。

格裡高利·紮哈羅夫兌現承諾的速度,快得如同伏爾加河春季解凍時崩裂的冰排。他那些在街頭巷尾、在工人俱樂部昏暗燈光下、在排隊買麵包的漫長隊伍裡反複宣講的諾言,被印在粗糙的傳單上,由一群眼神狂熱的年輕人,在凜冽的寒風中四處散發。傳單上印著他叉腰站在“紅十月”廠大門前的照片,標題是觸目驚心的《人民的工廠,歸還人民!》。他成功當選了市蘇維埃代表,旋即利用新獲得的、界限模糊的“民意授權”,以雷霆手段“接管”了瀕臨破產的“紅十月”機械廠。謝爾蓋·伊萬諾維奇和他的親信們,在一個飄著鵝毛大雪的清晨,被幾個麵色冷硬、自稱“工人糾察隊”的漢子客氣卻不容拒絕地請出了廠長辦公室。謝爾蓋走時,皮鞋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,發出空洞的回響,他回頭望了一眼車間裡那些沉默的機床,眼神複雜,最終消失在風雪中。

工廠的煙囪短暫地重新冒出了濃煙,似乎象征著新生。紮哈羅夫兌現了他最誘人的承諾:分工廠。他站在堆滿積雪的廠院中央,腳下踩著一個倒扣的汽油桶,對著黑壓壓的、裹著破舊棉襖的工人們宣布,巨大的車間、沉重的機床、甚至倉庫裡積滿灰塵的螺絲零件,都將按照“最公平”的方式,分給每一個登記在冊的工人家庭。工人們擠在飄雪的院子裡,臉上交織著難以置信的狂喜和茫然。一個老鉗工顫抖著撫摸冰冷的車床外殼,渾濁的眼裡湧出淚水:“我的……這台‘nЖ15’,以後是我的了?”

然而,這狂喜如同西伯利亞短暫的夏日,轉瞬即逝。當人們真正試圖“分”走這些龐然大物時,殘酷的現實像一盆冰水兜頭澆下。沉重的機床無法搬進狹窄的工人宿舍;沒有統一的管理和原料供應,分到手的小零件毫無用處;更可怕的是,維持工廠運轉所需的電力、煤炭、精密配件,隨著原有管理體係的崩塌,瞬間斷絕。煙囪的濃煙很快變成了稀薄的、病懨懨的白氣,最終徹底熄滅。曾經喧囂的車間,隻剩下空曠的回音和鐵鏽蔓延的寂靜。分到“財產”的工人們,守著無法開動的機器和成堆的廢鐵,在寒風裡瑟瑟發抖。

與此同時,紮哈羅夫許諾的“麵包與伏特加”的河流並未流淌。相反,城市陷入更深的混亂。原有的、效率低下的國營供應體係被他斥為“官僚毒瘤”而強行打碎,他鼓吹的“人民自給自足”卻隻是畫在紙上的餡餅。商店的貨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空癟下去,排隊的人龍變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長、都絕望。黑市價格飛漲,一小塊摻了木屑的黑麵包,需要付出一星期的工資。伏爾加格勒陷入在了一種詭異且不可名狀的氛圍裡。人們開始懷念謝爾蓋時代——至少,在謝爾蓋的治下,麵包是定量的,但從未如此昂貴和如此遙不可及。

格裡高利·紮哈羅夫並未消失。他依舊穿著那件簇新的呢子大衣,圍著他標誌性的猩紅圍巾,出現在城市各個角落。隻是他的演講地點,從工廠大院轉移到了市蘇維埃那布滿灰塵的會議廳,或者某個掛著厚厚門簾的、煙霧繚繞的私人會所。他的聲音依舊洪亮,但內容開始微妙地變化。他將矛頭指向了更遙遠的存在。

“看看!同胞們!”他在一次集會上揮舞著拳頭,聲音因憤怒或是伏特加)而顫抖,“是基輔的官僚們卡住了我們的脖子!是首都的老爺們偷走了我們的糧食!是外麵的‘敵人’,是那些嫉妒我們人民力量的資本家,在封鎖我們!他們害怕伏爾加格勒的星星之火,燎原整個羅刹大地!”他痛斥“外部勢力”的陰謀,將物資短缺歸咎於“叛徒”的破壞,將工廠的癱瘓描述為“舊勢力最後的反撲”。他承諾的“麵包與伏特加”,被描繪成需要先“打碎枷鎖”、“肅清內奸”才能抵達的彼岸。狂熱開始摻雜進猜忌和恐懼。市蘇維埃的走廊裡,竊竊私語變成了公開的指控;鄰居之間,因為半塊麵包的糾紛,眼神裡便多了審視與防備。伊萬·索科洛夫發現,連柳芭去排隊買藥,都變得小心翼翼,生怕被人盯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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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個滴水成冰的深夜,伊萬被一種奇異的寂靜驚醒。白晝裡街道上為食物爭搶的喧囂、鄰居們壓抑的爭吵、孩子們因寒冷和饑餓發出的哭聲,全都消失了。隻有一種聲音,宏大、沉重、令人心悸,在窗外的風雪中清晰可聞:當——當——當——

那是城市中心廣場上,那座古老冬宮博物館前,一尊碩大的青銅貓雕像基座旁懸掛的銅鐘發出的鳴響。傳說這尊貓雕像是沙皇時代一位暴君的寵兒,它蹲踞在冬宮冰冷的基座上,黃銅鑄造的眼珠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冷光,幾百年來從未改變過姿勢。冬宮早已廢棄,成了流浪漢和幽靈的棲身之所,銅鐘也早已鏽蝕喑啞。此刻,它卻在子夜時分,不合時宜地、一聲聲地敲響,穿透風雪,敲在每個人的心尖上。

伊萬披衣下床,湊近結滿冰花的窗戶。外麵並非全黑。一種幽綠的、非人間的微光,從廣場方向彌漫過來,將飄落的雪片染成病態的綠色。他看見,在冬官殘破的廊柱投下的巨大陰影裡,一個身影正緩緩向廣場中央移動。

那是一個穿著早已過時的、沾滿油汙的工人連衫褲的老者。他身形佝僂,步伐卻異常穩定,每一步落下,積雪便無聲地向兩側分開,仿佛他腳下踩著無形的軌道。他徑直走向那尊青銅貓雕像。在幽綠光芒的映照下,伊萬赫然看見,那老者半邊臉覆蓋著厚厚的、閃爍金屬冷光的焊疤,從顴骨一直延伸到脖頸,另一隻眼睛是渾濁的灰白色,而另一隻,卻亮得驚人,如同燒紅的鐵屑,死死盯著前方狂歡後一片狼藉的市蘇維埃大樓——那裡燈火通明,隱約傳來紮哈羅夫和他的核心圈子飲酒作樂的喧囂。

青銅貓雕像在老者靠近時,毫無征兆地動了。它緩緩低下巨大的頭顱,黃銅的胡須在綠光中微微顫動,那雙凝固了幾個世紀的銅眼,竟也泛起同樣幽綠的光芒,與老者燒紅的眼睛形成詭異的對峙。沒有聲音的交流,隻有一種無形的、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感在寒夜裡彌漫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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