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燼的表情卻比她冷靜許多,他目光凝定在虛空中的裂痕。那道因他們喊出“自由”而撕開的口子還存在,邊緣不斷顫抖,像是隨時會被重新縫合。
“它不是全能的。”林燼沉聲道,“否則不需要補縫。”
話音一落,蘇離愣住了。是啊——如果敘述者真的掌控一切,裂痕根本不該存在。
她吸了口氣,逼迫自己冷靜下來:“那我們就要找出它不能敘述的東西。”
林燼點頭。他的眼神在蘇離身上停留片刻,隨即像是做了某種決定。
“蘇離,彆去說你自己。說我。”
蘇離一怔:“什麼意思?”
林燼低聲解釋:“它能預寫你自己的動作,但當你敘述我的時候,你和它之間會形成偏差。因為你的描述和它的描述不可能完全一致。”
她愣在原地,心頭驀然一震。的確——剛才每一次被對方搶先敘述,都是因為“自我動作”被提前覆蓋。可如果她說的是林燼,敘述者就必須跟上她的句子,而不是直接搶占。
“這相當於讓它和我之間的關係,出現第三條乾擾線。”蘇離迅速領悟過來。
她深吸一口氣,緊緊盯著林燼,開口道:“林燼向前一步。”
幾乎同時,頭頂的文字閃爍:
——“林燼站在原地,目光冷靜。”
兩句話撞在一起,空氣驟然扭曲,像是兩股力量撕扯同一塊空間。林燼身體的確震動了一下,似乎前進與停滯的命令在他體內互相拉扯。
他咬緊牙關,用力邁出了半步。
“繼續!”他聲音嘶啞,卻帶著逼迫。
蘇離立刻接上:“林燼舉起了手,指向裂痕。”
那聲音迅速跟進:
——“林燼的手垂在身側,他並沒有抬起。”
空氣裡再次爆發撕裂聲。林燼的手在半空中僵持,仿佛被兩股力量扯得要斷開。血管因壓力鼓起,他痛苦地皺眉,但依然一點一點舉高。
“你贏了。”蘇離低聲說。
裂痕的邊緣驟然擴大,撕開了更大的一塊。碎裂的文字雨點般墜落,像是被擠破的天幕。
林燼喘著氣,卻露出一絲冷笑:“它的確能敘述我們,但它不是唯一的敘述者。”
蘇離心中猛地一顫。對啊——在這裡,至少已經出現了三種敘述:
一個是他們自己;
一個是彼此之間的互述;
一個是那個掌控全局的“敘述者”。
當三方同時存在時,真相就不再是單一的。
“你意識到了嗎?”林燼緩緩吐息,“它並非在書寫我們,而是在和我們爭奪解釋權。”
這句話像是一記驚雷,在蘇離心裡炸開。
“解釋權……”她低聲重複。
那聲音卻不甘示弱,立即壓下:
——“他們誤以為自己爭奪到了權力,可實際上,他們仍舊被我書寫。”
隨著這句話,空間中的裂痕開始自動修複,碎裂的文字重新凝聚,企圖覆蓋他們剛剛撕開的縫隙。
“不行,它要抹平。”蘇離急切地說。
林燼忽然轉頭看她,目光前所未有的堅定:“那就讓它來不及修複。”
他說著,直接伸手,按在蘇離肩頭。那一刻,他沒有等待敘述,而是低聲開口:“蘇離此刻抬頭,看見了更遠的裂痕。”
這句話像是一道暗號,蘇離腦海中瞬間浮現畫麵:在他們正上方更高的位置,確實還有一道被隱藏的、更深層的裂口。
她本能地順著他的話接上:“林燼看見了,那裡並非文字,而是一片空白。”
聲音剛落,虛空猛然震顫。那片空白顯現出來,像是一個黑洞,把所有滾動的文字吸扯進去。
敘述者的聲音再度響起,卻明顯帶著怒意:
——“荒謬!你們沒有資格看見那片空白!”
隨著怒吼,文字像風暴一樣瘋狂湧動,企圖重新覆蓋黑洞。但蘇離和林燼已經聯手,把“互述”的方式推向極致。
蘇離喊:“林燼走向空白。”
林燼立刻接上:“蘇離伸出手,一起撕開它。”
轟鳴聲中,那片空白越來越大,文字的網不斷撕裂,露出了比敘述更深的一層。
那是一片沒有被書寫的領域。沒有句子,沒有注解,隻有純粹的“未被定義”。
蘇離屏住呼吸,心臟狂跳。
她意識到,他們所要尋找的,正是這裡——在所有敘述之外,那個無人能書寫的“空白”。
可是,那聲音最後一次轟然落下:
——“你們看見的空白,也是我寫下的終點!”
蘇離瞳孔一縮,手指顫抖。她明白了對方的策略:即使是他們找到的“未定義”,也可能被它宣告為“已經被敘述”。
林燼在她耳邊低聲說:“不要停。繼續寫下去。隻要我們比它更快,這個空白就是我們的。”
蘇離深吸一口氣,抬起手指,在虛空中寫下了四個字:
“我們在寫。”
刹那間,黑洞的邊緣劇烈擴張,吞沒了敘述者最後的怒吼。
整個世界陷入寂靜。
沒有敘述聲。沒有句子。隻有他們的心跳。
蘇離和林燼對視,眼神裡是從未有過的清晰。
他們終於明白,所謂“敘述者對撞”,並不是要消滅對方,而是要在敘述的洪流裡,奪回一部分最原始的權力——去決定自己的語言。
然而,他們也知道,這場對撞遠遠沒有結束。
因為那片空白雖然出現了,但它究竟屬於誰,還未被真正回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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