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群該死的狗!
安特心中是這樣罵的,罵著罵著,他又被自己的念頭噎住。
如果他們是狗,那自己是什麼?拴狗鏈的人?還是那塊被爭相舔舐的“骨頭”?又或者是……
這比喻再往下想就惡心了。
煩死了,要不都砍了一了百了?可問題是,誰敢保證下一批又會不會是更瘋的狗、更毒的蛇?
下一瞬腦海裡又想起了維蒂亞的話,城外的惡魔還在黑霧裡磨牙,城牆上的蒸汽炮管剛冷,齒輪缺一顆就會崩齒,鍋爐缺一把煤就會熄火。
“穩定”,簡簡單單的兩個字,真踏馬是一個沉重的詞語。
想到這裡,安特也有些想笑。他抬手,拇指狠狠碾過眉心,像是要把那股暴躁碾碎。
蒜鳥蒜鳥,還有惡魔在,一切以穩定為主。
人嘛,誰不想往高處爬?
齒輪要油,鍋爐要煤,人心要權,說到底都是同一套熱力學:
不給能量,係統就崩;給得太多,又會過熱爆炸。
得在爆裂與熄火之間,找到那該死的臨界溫度。
心裡的臟話連同自嘲一並按回喉嚨,安特主動岔開話題:“女公爵,咱們彆兜圈子了。既然咱們在這裡都是為了看雷微娜的演出,劇院裡掛的也是她的海報,那就說說她。”
“雷微娜?”
“沒錯,聽著,我要聽實話。彆給我來你們政客那套‘又香又臭’的外交辭令。你眼裡的雷微娜,到底是什麼貨色?”
“雷微娜嘛……”羅絲蕾絲用指尖輕輕揉著眉心,像是在把情緒熨平,又像是在確認什麼。
“她很優秀,一個被黑幫撿回去的棄嬰,如今卻能讓議會為她讓路。單憑這一躍,就足夠寫進任何傳奇。”羅絲蕾絲看著安特的眼睛,神情認真,“從這一點上來說,我很佩服她。”
“你們的關係,”安特微微前傾,眼睛裡倒映著羅絲蕾絲,“好像是敵人吧?”
羅絲蕾絲搖了搖頭:“敵人?”她輕笑,“雷微娜和我?派係之爭罷了,若不是陣營把我們推到對麵,也許我們可以成為——”
說到這裡,羅絲蕾絲頓了頓,自己先笑了,帶著一點自嘲的鼻音。
“無話不談的朋友?嗬,也不一定。”
安特挑眉,未置一詞。
羅絲蕾絲卻忽然前傾,手肘壓在膝蓋上,十指交叉,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。
“我嫉妒她!”
四個字,乾淨利落,像鐵釘釘進橡木。
“或者說,是不服。”
“嗯哼?”安特來了興趣,“不服?”
“對,就是不服!”羅絲蕾絲抬眼,瞳孔在縮成兩枚銳利的針尖。“她是什麼出身?腥臭的小巷,黑幫撿回來的棄嬰!而我——”
羅絲蕾絲用指尖點了點自己胸口,那裡彆著阿什福德的家徽:“我是女公爵,阿什福德家族的下一任族長。可如今,她的地位卻讓我不得不重視。”
羅絲蕾絲的聲音低了下去,卻更沉,
“如果把我扔進她的起點,我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活過第一個冬天,更彆說走到她現在的位置。”
說完,她重新靠回椅背,
“所以我敬佩她,也嫉妒她。更怕她。怕她下一步的落子,怕她連‘不擇手段’四個字都能用得比任何人都漂亮。”
“她……應該不是一個不擇手段的人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