羅絲蕾絲的指尖在扇骨上泛白,幾乎要把象牙掐出裂痕:“每年都有人捐款,市政廳也有專門的資金用於這方麵,他們憑什麼不管你?!”
“錢,自然是拿在自己的手裡最好。”雷微娜嗤笑一聲,“就像煤塊掉進爐膛,燒得旺的是官老爺的壁爐,可不是寡婦的灶坑。羅絲蕾絲,我早就說過,你有的時候,太天真了!”
“這群混蛋!”羅絲蕾絲聲音發顫,帶著罕見的切齒,“什麼錢都敢吞?總有一天我要讓他們付出代價!!!”
“先彆說這些了,”勞博低聲道,“我記得再往南兩條街,就有一家軍屬福利院,先把老太太送過去,至少能有口熱湯。”
憤怒讓羅絲蕾絲麵頰上的潮紅一路燒到耳尖,
“走!”
她攥住老婦人的手肘,
“我親自過去,看看他們究竟是什麼意思!”
老婦人抬頭,渾濁的眼裡映出姑娘燃燒的臉。
她乾裂的唇角慢慢向上扯,露出一個近乎慈祥、卻又滿是倦意的笑。
“小姐,沒用的,他們隻認錢。”
羅絲蕾絲猛地停步,她鬆開老婦人,從腰間掏出自己的家族徽章:“我是阿什福德女公爵!今晚我倒要瞧瞧,他們還有什麼不敢做的!”
老婦人渾身一震,她睜大那雙蒙著灰翳的眼:“阿什福德家……那位好心的女公爵……”
枯瘦的膝蓋在粗呢裙下微微發抖,她緩緩彎下腰去。
“願殿下的星徽,比我的舊銅更亮。”
當她重新直起身時,渾濁的眼眶裡,淚光像兩粒碎裂的火星,在皺紋的溝壑間滾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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羅絲蕾絲一下子亂了方寸。
她向來擅長在沙龍裡用一句輕巧的反諷擊退流言,也懂得用折扇掩住唇邊恰到好處的微笑,可此刻,麵對老婦人眼角那兩顆懸而未墜的淚,她所有的禮儀、頭銜、機智都像被風吹散的紙灰,撲簌簌落了一地。
“老人家……這、這本就是我該做的。”
她語無倫次,指尖在折扇的象牙柄上來回打滑,
“您彆哭……雷微娜,快來幫我——你知道我最不會應付這種場麵……”
雷微娜站在半步之外,搖頭歎息:“我幫不了,我一向認為老人一旦開始掉淚,就是他們身上堆積的全部人生同時在開口。
那些人生漫長而緩和,像山間的河,在黃昏裡靜靜漲落——你讓我去安慰一條河流的哭泣嗎?《命運》)”
安特歎了口氣,他拍拍羅絲蕾絲的肩:“走吧,那裡離這兒有兩條街。再耽擱,恐怕天就要黑到連鑰匙孔都找不到了……”
於是,四個人重新邁步。
安特在最前麵帶路,勞博攙著老婦人枯瘦的手臂,羅絲蕾絲提著裙擺,腳步比平日急,雷微娜走在最後,影子被拉得細長,像一條不肯收攏的尾纜。
五個人的影子風裡晃動,像一麵褪色的旗,也像是在無聲的提醒:
在這座城裡,每個人都薄得像一張紙,風一吹,就飄走了。
“威爾遜先生,請放心,這件事情我一定會徹查到底!”
“羅絲蕾絲,”這是雷微娜的聲音,“這池水比你想的深。市政廳、承包商、救濟會董事,都在同一張蜘蛛網上。除非神殿肯出手,不然單憑你們阿什福德家族自己?嗯哼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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