綠皮火車嘶鳴著衝進晨霧,硬座車廂裡擠得像沙丁魚罐頭。
何雨柱靠窗坐著,裹緊棉大衣,車窗結了層白霜,他用指甲劃開一道,看見外麵灰蒙蒙的田野飛速後退。
對麵座位的老頭不停咳嗽,痰音很重。
旁邊抱孩子的婦女把奶糖塞進哭鬨的孩子嘴裡,糖紙掉在何雨柱腳邊。
他彎腰撿起來,遞回去,婦女愣了一下,接過糖紙,沒說話。
車廂連接處晃過來一個人,藍布棉襖,手裡攥著車票對著座位號。
那人抬頭,正好和何雨柱目光撞上。是個生麵孔,眼神一觸即走,很快擠到後排去了。
何雨柱把手伸進挎包,摸了摸那遝換貨協議。
紙邊有些毛糙,硌著指尖,他想起淩晨那會兒,孫建國追到站台,塞給他兩個烤紅薯,還冒著熱氣。
“車上吃,”孫建國喘著白氣,“天津城那邊接站的是冶金廠的老趙,黑臉膛,左眉毛上有道疤,好認。住處安排在他們廠招待所二零六。”
車軲轆哐當哐當響。
何雨柱閉上眼,沒真睡,他能感覺到後排有人時不時往這邊瞟。不是剛才那個藍棉襖,是另一道視線,黏糊糊的。
列車員推著售貨小車過來,吆喝著“啤酒飲料礦泉水,花生瓜子火腿腸”。
小車輪子軋過好幾個人腳麵,引起一陣低聲咒罵。何雨柱要了杯茶水,茶葉梗子浮在杯口,水不怎麼熱。
他吹開茶葉梗,慢慢喝了一口,後排那道視線還在。
車過豐台,速度慢下來。
有人扛著大編織袋往門口擠,嘴裡嚷嚷著“讓讓,下車”。
車廂裡一陣騷動。
何雨柱趁亂站起身,假裝活動腿腳,目光掃過後排。
一個戴鴨舌帽的男人迅速低下頭,報紙舉得老高。
何雨柱坐回去,鴨舌帽,不是藍棉襖。至少兩撥人。
下午三點,火車噴著粗氣停靠天津城站。
站台上人聲鼎沸,各廠接人的牌子舉得老高,何雨柱拎著包下車,冷風撲麵而來,比京城更濕更刺骨。
他很快看到那個黑臉膛、左眉帶疤的男人。“趙科長?”何雨柱上前一步。
老趙上下打量他,握手很有力:“何雨柱?比我想的年輕。車在外頭,招待所安排好了,先歇腳?”
“直接去會場吧,”何雨柱說,“路上堵嗎?”
“這個點,夠嗆。”老趙引著他往外走,“聽說你們廠最近搞得不錯,廢料堆裡都能刨出食兒來?”
出站口人群擁擠。
何雨柱感覺有人撞了他一下,力道不輕。
是個戴棉帽子的半大小子,一溜煙鑽進人堆沒影了。何雨柱摸了摸挎包,拉鏈開了,但裡麵東西沒少。
老趙罵了句臟話:“小扒手,天天有。沒丟東西吧?”
“沒。”何雨柱把拉鏈拉好。
吉普車停在廣場外,軍綠色,車胎沾滿泥漿。
老趙發動車子,暖氣嘶嘶響,不怎麼熱。“交流會明天正式開始,今晚有個預備會,各廠采購頭頭碰個頭,在冶金招待所會議室。”老趙說,“你要不要……”
“去。”何雨柱看著窗外,天津城街道比京城窄,自行車流密密麻麻。
招待所走廊很長,燈光昏暗。
房間二零六,兩張木板床,綠漆地麵,牆皮有些脫落。
衛生間水管嗡嗡響。何雨柱放下包,聽見隔壁房間門響,還有壓低的說話聲,聽不真切。
預備會七點開始。
會議室裡煙霧繚繞,長條桌旁坐滿了人,大多穿著中山裝或工裝,臉色疲憊。何雨柱挑了個靠門的位置坐下。
主持的是個禿頂中年人,說話帶天津口音:“各位都知道規矩,先通報各家能提供的緊俏物資,鋼材、有色金屬、機床配件優先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