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山的積雪在暮色中泛著幽藍。曹大林蹲在一處倒木旁，指尖撚起雪地上的棕紅色熊毛。毛根處帶著皮屑，湊近能聞到腐肉和蜂蜜的混合臭味——是三趾人熊無疑。奇怪的是，十步外的另一串足跡卻是純黑色熊毛，而且步幅更小，像是頭普通黑熊。
"見鬼......"曹大林眯起眼睛。兩串足跡在倒木處分道揚鑣，棕紅色的往東去黑瞎子溝，黑色的往北去老金溝。更蹊蹺的是，黑色足跡旁還有幾個模糊的人類腳印，44碼膠底鞋的紋路若隱若現。
黑箭突然壓低身子，衝著北麵低吼。曹大林摸了摸獵犬的腦袋，從腰間皮囊掏出個小瓶。瓶裡是去年存的熊油，摻了三七粉，往黑箭鼻頭抹了點——這能讓獵犬暫時失去嗅覺，避免被熊味乾擾判斷。
"東還是北？"曹大林自言自語。上輩子他遇到過類似情況，當時選了黑熊蹤跡，結果錯過了頭三百斤的孤豬。重生回來，他早不是那個優柔寡斷的慫包。
"走，先追黑的。"他拍了拍黑箭，銅鈴鐺在寂靜的山林裡格外清脆。北麵的雪更深，每一步都陷到腳踝。軍用棉鞋碾碎冰殼的聲音像嚼冰糖，驚起幾隻夜棲的山雀。
穿過片榛柴棵子，黑色足跡突然變得淩亂。曹大林蹲下查看，發現雪地上有幾滴發黑的血跡，還有塊沾血的破布——藍布，像是勞保服上扯下來的。更遠處，一棵小鬆樹被攔腰撞斷，斷口處掛著幾縷棕紅色熊毛。
"兩頭熊碰過頭......"曹大林太陽穴突突直跳。這情形太詭異了，棕熊和黑熊居然會在早春相遇？除非——有人故意引它們碰麵！
黑箭突然狂吠起來。曹大林抬頭望去，百步外的山坳處有團黑影在蠕動。他迅速卸下五六式半自動，穿甲燃燒彈壓進彈倉。就在準星套住目標的刹那，黑影猛地轉身——是個人！
"誰？！"曹大林厲喝。黑影聞聲就跑，動作卻一瘸一拐的。黑箭如離弦之箭衝出去，很快傳來撕扯布料的聲音和人的慘叫。
追到跟前，曹大林才看清是個穿藍布衫的瘦高個，右腿血肉模糊，正被黑箭咬著褲腳拖拽。這人眉眼有幾分眼熟，竟是縣畜牧站失蹤多日的技術員——王建軍的同夥趙技術員！
"饒命！"趙技術員抱著流血的大腿哀嚎，"是、是王副主任逼我的......"
曹大林一腳踩住他胸口："熊呢？"
"跑、跑了......"趙技術員哆嗦著指向東麵，"那紅毛畜生突然發狂，把黑熊都嚇跑了......"他忽然壓低聲音，"我知道王建軍把賬本藏哪了，在......"
話沒說完，東麵密林裡突然傳來震耳欲聾的熊嚎。黑箭的毛發瞬間炸起，銅鈴鐺"叮鈴"一聲脆響。曹大林轉頭望去，隻見百米外的樹叢劇烈晃動，像是有什麼巨物正急速靠近！
"操！它回來了！"趙技術員麵如土色，竟一把推開曹大林，拖著傷腿往山下爬。黑箭剛要追，被主人一聲喝住："彆管他，上樹！"
一人一狗剛躥上最近的鬆樹，棕紅色巨熊就衝出了灌木叢。這畜生比白天看著更壯實，胸前白斑沾著新鮮血跡，右掌隻有三根趾頭卻異常粗壯。最駭人的是它嘴裡叼著的東西——半隻血淋淋的黑熊前掌！
"它在清場......"曹大林握槍的手沁出冷汗。上輩子老獵人說過，有些人熊會主動攻擊同類，獨占領地資源。看這情形，三趾熊是把老金溝當自己地盤了。
巨熊在樹下轉了兩圈，突然人立而起，前掌重重拍在樹乾上。碗口粗的鬆樹劇烈搖晃，震得積雪簌簌落下。黑箭死死咬住樹枝才沒掉下去，銅鈴鐺聲刺激得巨熊更加狂暴。
"砰！"
曹大林開了第一槍。穿甲彈打在巨熊肩胛處，爆出一團血花。畜生吃痛狂吼，卻更加瘋狂地撞擊樹乾。第二槍瞄準熊眼，卻被突然襲來的樹枝擋偏，隻打掉半隻耳朵。
"哢嗒。"撞針空響的聲音像記耳光——彈倉空了！
巨熊似乎察覺到什麼，獨眼裡的凶光變成了戲謔。它慢悠悠地退後幾步，突然加速衝向鬆樹！三百多斤的體重加上衝鋒的慣性，樹乾發出不堪重負的斷裂聲。
千鈞一發之際，北麵突然傳來聲尖銳的哨響。巨熊猛地刹住腳步，獨眼裡閃過一絲遲疑。緊接著是第二聲、第三聲哨響，節奏詭異得像某種密碼。
"還有人！"曹大林心頭劇震。隻見百米外的山梁上站著個穿軍綠大衣的身影，手裡的銅哨在月光下泛著冷光。更可怕的是，那人腳邊還躺著個不斷掙紮的黑影——是逃跑的趙技術員！
巨熊聽到哨聲，竟像訓練有素的軍犬般調轉方向，朝山梁狂奔而去。曹大林趁機滑下搖搖欲墜的鬆樹，迅速裝填子彈。可當他再次舉槍瞄準時，山梁上的人影已經消失不見，隻剩趙技術員淒厲的慘叫在夜風中回蕩。
黑箭叼來個東西——是趙技術員掉落的勞保帽，裡麵縫著張紙條。曹大林就著月光辨認，上麵潦草地寫著幾個字："老金溝地窖賬本"。
屯口的炊煙已經升起老高。曹曉雲抱著小鹿崽子站在老榆樹下，看見哥哥獨自歸來時，小臉頓時垮了下來："哥，爹帶人去黑瞎子溝找你了......"
曹大林摸了摸小妹的腦袋，把銅哨和紙條塞給她："收好了，比熊膽金貴。"他望向遠處起伏的群山，突然明白這事遠沒結束——能馴服人熊的，絕不是普通盜獵者。
黑箭突然衝著北方低吼。曹大林順著方向望去，老金溝上空的夜色裡，隱約有團不正常的紅暈，像是誰點燃了篝火。重生這一世，他不僅要對付凶獸，還得揪出那些比獸更惡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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