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邊剛泛起魚肚白，曹大林就蹲在倉房門口收拾裝備。
五六式半自動拆了又裝，每個零件都擦了槍油。五發穿甲燃燒彈用紅綢裹著，壓進彈倉時發出清脆的"哢嗒"聲。
"哥，再吃個餅吧。"曹曉雲抱著小鹿崽子站在灶房門口，羊角辮上的紅頭繩沾著晨露。小姑娘眼圈發紅，顯然一宿沒睡好。
王秀蘭從屋裡追出來，往兒子懷裡塞了個粗布包："煮雞蛋和獾子油。"女人突然壓低聲音，"你爹走前說，要是三天不回......"
"晌午就回。"曹大林係緊綁腿，軍用棉鞋在雪地上碾出深深的印子。他摸了摸小妹的腦袋，突然想起什麼，從懷裡掏出個木雕小牌——是前些日子刻的，粗糙的熊形輪廓下藏著道裂縫。
黑箭似乎知道要遠行，早早叼來了牽引繩。銅鈴鐺昨夜就摘了，怕驚動山林裡的活物。劉二愣子風風火火闖進院，軍大衣換成了件光板羊皮襖："大林，張建軍帶狗來了！"
院門外站著個裹棉猴的年輕人，正是紅旗屯的張建軍。小夥子臉上的傲氣勁兒沒了，身後跟著兩條傷愈的獵犬，最壯的虎頭獒脖子上還纏著繃帶。
"曹哥。"張建軍搓著手哈氣，"我爹說，打狼得用狗幫......"
日頭爬到樹梢時，三人四狗已經到了黑瞎子溝口。開春的雪殼又脆又濕，每走一步都"咯吱"響。曹大林走在最前麵，時不時蹲下查看雪地——不是看腳印，而是觀察雪粒的結晶方向。狼群過處，雪粒會被尾風帶出特殊的螺旋紋。
"停。"曹德海突然蹲下，獵叉尖挑起一片積雪。底下露出幾滴發黑的血跡，還有半截被咬碎的骨頭——像是人的手指骨！
"不是爹的。"曹大林鬆了口氣。骨頭斷麵已經發灰，至少是兩天前的。他環顧四周，突然發現十步外的紅鬆樹乾上，有幾道新鮮的爪痕——是三趾熊的標記！
黑箭突然豎起耳朵，衝著東南方低吼。順風飄來隱約的狼嚎聲，接著是聲變了調的慘叫——是人聲！
"散開！"曹大林一聲令下。張建軍帶著兩條獵犬往左包抄，劉二愣子往右，他自己則直奔聲源而去。軍用棉鞋碾碎冰殼的聲音像放小鞭，驚起幾隻烏鴉"嘎嘎"叫著飛走。
穿過片榛柴棵子，眼前的景象讓曹大林胃部抽搐——五條灰狼正圍著棵歪脖子鬆打轉，樹上趴著兩個人影。最壯的那頭狼左耳缺了半截，正是昨晚見過的頭狼！更觸目驚心的是樹下躺著具血肉模糊的屍體，看衣著像是......趙技術員？
"爹！"曹大林一眼認出樹上那個熟悉的身影。曹德海正用獵叉往下捅，可狼群狡猾得很，總在叉尖即將碰到時跳開。
"砰！"
五六式半自動的槍聲在山穀回蕩。子彈精準命中頭狼前腿，畜生痛嚎著退了幾步。其餘狼群被驚得四散，卻又不逃遠，綠瑩瑩的眼睛在灌木叢後閃爍。
"大林！彆過來！"曹德海厲喝，"樹後有——"
話沒說完，一團棕紅色身影猛地從樹後撲出！三趾人熊人立而起時，陰影能把人整個罩住。曹大林一個側滾避開致命一擊，熊掌擦過後背，棉襖頓時開了花。
"砰！砰！"
接連兩槍都打在熊肩上，卻沒能阻止衝鋒。巨熊被徹底激怒，調頭就朝曹大林撲來。三百多斤的體重震得地麵直顫，獠牙在陽光下泛著骨白色。
千鈞一發之際，黑箭箭一般衝上去，一口咬住熊尾巴。巨熊吃痛轉身，一掌拍在獵犬背上，頓時皮開肉綻。曹大林趁機換上穿甲燃燒彈，準星穩穩套住熊眼——
"轟！"
彈頭鑽進眼眶的瞬間爆出一團火光。巨熊痛得人立而起，燃燒的腦漿像煙花般四濺。可這畜生凶性不減，瞎著眼繼續衝鋒！
"砰！"
第二發燃燒彈從口腔貫入，在後腦炸開個碗大的火洞。巨獸轟然倒地時，整個山穀都震了震。黑箭衝上去咬住熊脖子，直到確認這畜生徹底斷氣。
狼群被這一幕驚得四散奔逃。曹德海從樹上滑下來，老臉煞白："你小子......"話沒說完就劇烈咳嗽起來，痰裡帶著血絲。
樹上另一個人也爬了下來，竟是多日不見的魏警官！男人臉上的疤更猙獰了，警服撕成了布條，手裡卻緊緊攥著個油紙包："賬本......王建軍的......"
劉二愣子和張建軍聞聲趕來時，戰鬥已經結束。兩條獵犬圍著熊屍狂吠，既興奮又恐懼。曹大林蹲下檢查黑箭的傷勢，背上的傷口深可見骨，小東西疼得直哆嗦卻不肯出聲。
"先回屯。"曹德海用獵叉挑起個東西——是半截鐵鏈，斷口處沾著新鮮熊血，"這畜生掙斷鏈子不久，怕是有人故意放的。"
回屯的路上，魏警官說了事情經過。原來他早就懷疑王副主任勾結境外勢力，這次特意跟蹤趙技術員進山，沒想到遭遇狼群和馴化的巨熊。
"那銅哨......"老魏喘著粗氣，"是朝方特種部隊的聯絡工具。王建軍他們用活畜訓練猛獸，專挑邊境偷運。"
屯口的炊煙已經升起老高。曹曉雲抱著小鹿崽子飛奔過來，看見父親和哥哥都活著回來，"哇"地哭出了聲。王秀蘭站在灶房門口，手裡的擀麵杖掉在地上，轉身從鍋裡撈出兩個油汪汪的糖餅："趁熱吃......"
黑箭趴在炕角養傷，小鹿崽子好奇地去嗅它的耳朵。曹德海和魏警官坐在炕沿研究賬本，煙袋鍋裡的火星子一明一滅。曹大林望著窗外漸暗的天色，突然想起重生前那個風雪夜。
這輩子，他不僅護住了家人，還替這片山林除了大害。至於賬本裡那些觸目驚心的名單——就交給老魏這樣的硬骨頭去啃吧。獵人守的山，從來不止是幾棵樹幾隻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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