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伏天的日頭像燒紅的鐵餅,烤得草北屯的土路直冒煙。
曹大林蹲在自家倉房的陰涼處,正用鹿骨針挑著熊皮上的殘肉。這張母熊皮已經晾了三天,邊緣開始發硬,散發出淡淡的腥臭味。汗水順著他的下巴滴在皮子上,立刻被乾燥的皮麵吸收,隻留下一個深色的圓點。
"哥,歇會兒吧。"曹曉雲端著個粗瓷碗走過來,碗裡是井水湃過的山丁子,"娘說天熱,讓你彆中暑了。"
曹大林接過碗,指尖觸到碗壁的冰涼。山丁子紅彤彤的,在清水裡上下浮動,像一顆顆小燈籠。他仰頭灌了一大口,酸甜的汁水順著喉嚨滑下,頓時覺得燥熱消了大半。
"爹呢?"他抹了把嘴,問道。
"在後院喂熊崽子呢。"小丫頭踮起腳往倉房裡張望,"哥,這皮子能給我做件小襖不?"
曹大林笑著揉了揉妹妹的腦袋:"這張不行,有槍眼兒。等哥給你打張好的。"說著又捏了顆山丁子扔進嘴裡,酸得眯起了眼。
院門"吱呀"一聲被推開,劉二愣子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,手裡拎著個鼓鼓囊囊的麻袋:"大林!你看我在老林子裡發現了啥!"這憨貨今天光著膀子,曬得黝黑的背上全是汗珠子,活像條剛上岸的鯰魚。
曹大林接過麻袋,剛一打開就聞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——裡麵竟是十幾株新鮮的野山參!參體細長,須根完整,頂端的紅果鮮豔欲滴,一看就是剛挖不久的上等貨。
"乖乖,這得有五品葉了吧?"曹大林小心翼翼地捧出一株,對著陽光細看參體上的橫紋,"在哪兒找著的?"
劉二愣子神秘兮兮地湊過來:"老鷹崖西坡,那片榛子林底下。"他壓低聲音,"我瞅著還有更好的,沒敢動,回來喊你一起去。"
曹大林心頭一跳。上輩子他就聽說過,老鷹崖出過七品葉的參王,但具體位置沒人知道。要是真能找到...
正琢磨著,趙春桃挎著藥簍走進院子,一看到山參眼睛就亮了:"喲,這可是好東西!"姑娘今天穿了件月白色的確良襯衫,兩條烏黑的大辮子垂在胸前,辮梢上係著曹大林送的紅頭繩,走起路來一甩一甩的。
劉二愣子獻寶似的把麻袋往她麵前一遞:"趙大夫,要不要來兩株配藥?"
趙春桃笑著擺手:"可不敢,這麼金貴的東西..."話沒說完,突然盯著其中一株參皺起眉頭,"等等,這株有點怪。"
曹大林接過那株參仔細端詳,發現參體上有一道淺淺的劃痕,像是被什麼利器刮過。更奇怪的是,須根上還纏著一小段紅繩,不是他們常用的那種,而是一種帶著金線的特殊繩子。
"有人標記過。"曹大林沉下臉,"是跑山人的規矩。"
劉二愣子撓撓頭:"不能吧?那片林子偏得很,我轉悠半天連個腳印都沒見著。"
吳炮手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院門口,叼著煙袋慢悠悠地說:"二愣子,你踩盤子的時候,看沒看見樹上有刀刻的十字?"
劉二愣子一愣:"好像...有棵老柞樹上是有個記號..."
"壞了!"吳炮手一拍大腿,"那是馬家的地盤!"
院子裡頓時安靜下來。馬家和曹家是世仇,去年為了爭一片榛子林還打過架。要是讓他們知道曹家的人動了標記過的參...
曹大林把參小心地放回麻袋:"二愣子,帶我去看看。要是真有人標記過,咱們得把參還回去。"
日頭偏西時,四人來到了老鷹崖西坡。這裡地勢險峻,到處都是陡峭的岩石和茂密的灌木。劉二愣子帶路來到一片榛子林前,指著其中一棵老柞樹:"就這兒。"
曹大林走近查看,樹乾上果然刻著一個清晰的十字,旁邊還有三個小點——這是馬家特有的標記方式,表示"三不取":不取絕戶、不取幼株、不取種子。
"確實是馬家的。"吳炮手吐了口煙圈,"看這刻痕,不超過三天。"
曹大林蹲下身,撥開榛子樹下的落葉,很快就發現了更多標記——幾塊小石頭擺成的箭頭,樹枝上係著的紅布條,甚至還有用草木灰畫的奇怪符號。這些都是跑山人常用的標記方法,外人根本看不懂。
"奇怪..."趙春桃突然指著一處標記,"這個繩結怎麼像是南方的係法?"
曹大林湊過去看,發現一根紅繩係在矮樹枝上,打了個複雜的漁人結,確實不是本地人的手法。更蹊蹺的是,繩子材質很特彆,帶著絲光,在陽光下閃閃發亮。
"先不管這些。"曹大林直起身,"二愣子,把參放回原處。咱們..."
話沒說完,遠處的林子裡突然傳來一陣"哢嚓哢嚓"的樹枝斷裂聲。四人立刻警覺起來,曹大林做了個噤聲的手勢,輕手輕腳地往聲音傳來的方向摸去。
穿過一片灌木叢,眼前的景象讓曹大林瞪大了眼睛——馬老二帶著三個陌生漢子正在挖參!那三人穿著打扮不像本地人,其中一個還戴著副金絲眼鏡,活像個教書先生。他們身邊放著幾個竹簍,裡麵已經裝了不少山參,最上麵那株赫然是株六品葉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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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他娘的!"劉二愣子忍不住罵出聲,"馬老二這孫子偷參!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