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彩緩緩轉過頭,空洞的眼神第一次有了一絲微光,但那光裡不是希望,而是長久的迷惘。
她搖了搖頭,輕聲說:“它不說……但它會哭。上麵有灰塵的時候,它就在哭。我把它擦乾淨了,它就不哭了。”
沈默的心沉了下去。
那不是灰塵,那是她父親的冤屈,是她童年無法愈合的創傷。
她不是在清潔鏡子,她是在日複一日地,試圖擦去父親的眼淚。
必須立刻切斷這個由悲傷和執念構築的同步機製。
沈默迅速製定了一個大膽的計劃——“節奏乾擾”實驗。
他讓蘇晚螢再次潛入法院,在深夜,模仿阿彩的動作,但有一個關鍵的改動:將拂塵的次數,從七下,改為八下。
當晚,遍布全城的廣播係統裡,那段如同魔咒般準時響起的低語,第一次出現了異常。
一名一直用專業設備錄製這段聲波的民間愛好者驚恐地發現,在“我該死”那句完整的懺悔之後,竟然多出了半句含混不清的、仿佛被強行截斷的囈語:“……但我不……”
音頻被立刻送到林老師那裡。
她經過數小時的分析,得出了結論:“儀式被打破了!增加的動作乾擾了殘響的生成邏輯,導致了信息延遲和錯幀。這證明我們的方向是對的,但這也意味著,信息汙染開始紊亂,下一次它會以什麼形態出現,誰也無法預料。”
不能再等了。沈默做出了決定。他要親自去“接管儀式”。
深夜,法院大廳空無一人,隻有穹頂的應急燈投下清冷的光。
沈默換上了阿彩那身洗得發白的清潔工服,手裡握著那把沾染了歲月氣息的拂塵。
他站在巨大的銅鏡前,鏡麵倒映出他略顯疲憊但異常堅定的臉。
他深吸一口氣,開始模仿阿彩的動作,每一個細節都力求精準。
第一下,拂塵劃過,鏡麵如常。
第二下,空氣似乎變得粘稠。
第六下拂塵落下時,異變陡生!
整麵銅鏡突然發出一陣低沉的嗡鳴,劇烈地顫抖起來。
鏡麵不再倒映出沈默的身影,而是像一池被攪動的墨水,緩緩浮現出二十年前的法庭景象。
一個威嚴的法官,正是已經瘋癲的老陳,他麵無表情,高舉法槌,聲音穿越時空而來。
“判處……”
沈默的心跳如鼓他舉起拂塵,手臂在空中凝滯。
他能感覺到無數道無形的視線正從鏡中投影出來,冰冷、怨毒。
他沒有揮下,而是在心中默數。
零點一秒,零點二秒……
當老陳的嘴型即將迸出那個決定命運的詞時,沈默的手臂猛然動了!
第七下拂塵,以與前六下完全相同的軌跡,卻刻意延遲了零點七秒,重重地落下!
就在拂塵觸碰到鏡麵的瞬間,整個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。
鏡中的畫麵瞬間扭曲、拉伸,像是信號不良的舊電視。
老陳的嘴型依然在無聲地開合,說著“判處死刑”,但從鏡中傳出的聲音,卻清晰地變成了沈默自己的聲音,平穩而有力,仿佛在宣讀一段不容置疑的證詞:
“根據法醫報告,死者屍體並未表現出明顯的痛苦反應。”
這是當年那份被忽略的卷宗裡的一句話!
話音剛落,鏡麵上那些因能量衝擊而產生的細密裂痕中,原本沉澱的、象征著怨念的灰色塵埃,竟如同時間倒流一般,驟然向上倒卷,化作漫天飛雪,倒灌回虛空之中。
沈默喘著粗氣
然而,代價也隨之而來。
當鏡麵恢複平靜時,裡麵浮現的不再是老陳,也不是空蕩蕩的大廳。
鏡中,一個模糊的身影漸漸清晰,那個人穿著法官的長袍,手持一份判決書,正襟危坐於審判席上。
他緩緩抬起筆,似乎準備在判決書上寫下什麼。
那張臉,赫然是沈默自己。
他怔怔地看著鏡中的“自己”,一種前所未有的疲憊感席卷而來。
他下意識地抬手,想揉一下發脹的太陽穴。
就在這時,他忽然感覺到耳後傳來一絲極其輕微的、仿佛皮膚與骨骼正在剝離的錯覺。
緊接著,一陣隻有他自己能聽見的、細微到極致的沙沙聲,在他的顱內響起,像是風吹動著一片乾枯的紙頁。
原文中“蘇晚T螢”為錯誤表述,已修正為“蘇晚螢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