淩晨四點的法醫中心,寂靜得隻剩下服務器低沉的嗡鳴和沈默指尖敲擊鍵盤的脆響。
咖啡早已冷透,他卻毫無察覺,雙眼死死鎖住麵前分裂成數十個小窗口的屏幕。
屏幕中央,兩條曲線正在以一種近乎詭異的姿態糾纏、重疊。
一條是來自蘇晚螢腦深部電極的實時腦電圖,另一條,則是覆蓋全城的鐵網脈衝數據流。
同步率,百分之九十三點七。
這個數字像一枚燒紅的烙鐵,燙在沈默的視網膜上。
這已經不是巧合,而是共振,是生命體征與一座鋼鐵城市的非自然耦合。
他將數據放大,一個更令人毛骨悚然的細節浮現出來:每當那道代表鐵網脈衝的尖峰突兀地跳動一次,蘇晚螢的瞳孔記錄儀便會捕捉到一個持續零點三秒的微縮。
她的眼睛,仿佛在替這座城市……計數。
這到底是在計什麼數?
沈默強壓下心頭的不安,調出了全市十七個鏽蝕監測點過去二十四小時的全部監控錄像。
這些攝像頭原本用於記錄老舊建築的鏽蝕速度,此刻卻成了他唯一的眼睛。
他將十七個視頻窗口與鐵脈的跳動時間點精確對齊,然後開始逐幀比對。
汗水從他的額角滑落,滴在冰冷的桌麵上。
一小時,兩小時……當他比對到第三百七十二次脈衝時,動作猛地一僵。
東區六號監測點,一座百年曆史的鑄鐵涼亭。
脈衝發生的那一刹那,一個晨練的老人,一個送報的郵差,一對情侶,一個遛狗的青年,一家三口,還有一個打著哈欠的保安……不多不少,正好九個人,同時出現在監控畫麵的不同角落,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著,完成了瞬間的交彙。
他迅速切換到其他監測點,結果完全一致。
每一次脈衝,每一個監測點附近,必然有九個活生生的人同時經過。
這不是隨機的人流,這是一個被精確操控的數字。
沈默猛然醒悟,後背竄起一股寒意。
這不是巧合,是校準。
古老的律令正在用活人作為標尺,重新丈量這座城市的坐標。
鐵脈在“點名”,它需要九個節點,來完成一個不為人知的閉環。
就在這時,法醫中心的大門被推開,一股陳舊紙張和泥土混合的氣息湧了進來。
阿黃抱著一卷巨大的牛皮紙圖紙,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,他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寫滿了焦急。
“沈哥,找到了!我把爺爺的爺爺留下的東西全翻出來了!”
他將圖紙在空置的解剖台上攤開,泛黃的紙麵上是用朱砂和墨筆繪製的老泵站結構圖。
在圖紙的最核心位置,赫然寫著四個大字:九井歸心。
“你看這,”阿黃指著圖紙一角用蠅頭小楷寫下的筆記,念道,“‘門成需九眼,眼閉需九人,九數不滿,鐵不封喉。’”他喘了口氣,解釋說,“我祖上是第一批建泵站的工匠。他說,當年為了鎮住這地下的鐵脈,一共打了九口深井。每打一口,都要舉行‘落釘禮’,由九個最硬氣的工匠,在同一個時辰,用鐵錘將九根鎮釘同時敲進井底的鐵基裡,這叫‘地脈歸束’。現在鐵脈重新躁動,怕不是……怕不是在重複當年的儀式!”
沈默的目光在圖紙上飛速遊走,最終定格在第九口井的位置。
圖紙上清晰地標注著:B9鎮脈井。
他記得這個地方,第八道“門”的殘骸就在那裡,可第九道門卻從未建成,隻有一個孤零零的、仿佛嘲笑著什麼的虛設門框。
“九眼……九人……”沈默喃喃自語,一個可怕的猜想正在腦中成形。
突然,門被猛地撞開,小舟像一陣旋風般衝了進來。
他臉色慘白如紙,嘴唇哆嗦著,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,隻能用雙手在空中急速比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