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工的聽碑錘在掌心轉了半圈:"典型的殘響話術。"他嗤笑,"選哪個都得被嚼碎了吐出來。"阿彩卻突然大步走向右邊,指尖勾住"遺忘"牌的邊緣。"喂——"沈默剛要開口,就見她手腕一翻,紙牌被撕成兩半,碎紙片打著旋兒落向地麵。
右側通道瞬間塌陷。
碎石飛濺中,露出背後一麵牆,整麵牆都爬滿指甲抓痕,最深處的幾道幾乎要穿透牆體。
阿彩甩了甩沾著碎紙的手:"它以為我們怕忘記。"她轉頭衝沈默笑,眉梢挑得老高,"可我們怕的,從來不是記不住。"
沈默望著她,喉結動了動。
這是他第一次對這個總把噴漆罐當武器的姑娘產生讚許。
他轉向左側通道,從內袋摸出支舊鋼筆——是父親去世前塞給他的,金屬筆帽磨得發亮。
他將筆尖插進"真相"牌的縫隙,輕輕一撬。
紙牌紋絲不動。
沈默卻突然笑了,笑聲裡帶著冰碴子:"因為它知道。"他抽回鋼筆,指腹蹭過牌麵的"真"字,"真正的真相,從不需要掛牌子。"
通道比想象中短。
轉過最後一個彎,圓形石室的冷氣裹著黴味撲麵而來。
中央兩張兒童課桌並列著,桌麵刷著褪色的藍漆,桌角還留著用小刀刻的"早"字——和沈默小學課桌的位置分毫不差。
他走近左邊那張,翻開練習冊。
第一頁是歪歪扭扭的鉛筆字:"我的家庭。
爸爸是老師,媽媽是醫生,我有一個會說話的布熊。"翻到最後一頁,墨跡突然變濃,像是用全力戳進去的:"我不想要這個家。"
右邊的練習冊封麵寫著"蘇晚螢",但內頁全是空白。
最後一頁卻用血寫著:"你為什麼不回來?"血字周圍洇著水痕,像是被淚水泡過。
"桌子在呼吸!"
小舟的手語幾乎要拍在沈默背上。
他抬頭,看見兩張課桌的桌腿正隨著某種節奏起伏,桌麵的木紋像血管般跳動。"它們......在等主人寫完。"小舟的手指顫抖著指向練習冊,"等主人寫完,就能......"
"沒人要寫完。"沈默打斷他。
他摸出火柴,磷麵在石壁上劃出火星。
火焰舔上練習冊的瞬間,整間石室突然響起童音,甜膩得發苦,尾音卻像碎玻璃:"你們不能畢業——!"
火光中,兩張桌子的影子緩緩重疊。
左邊影子的布熊耳朵,和右邊影子的銅扣輪廓,嚴絲合縫地嵌在一起。
火勢蔓延得極慢。
練習冊的紙頁卷成焦黑的卷兒,卻隻冒出灰白色的煙,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住了喉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