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個詭異的微笑,自我修複的石碑,正在遺忘的痕跡,被吸收的人影……
“那就彆讓它‘修正’,”他忽然開口,聲音不大,卻像一道驚雷在眾人耳邊炸響,“我們不糾錯了,也不刪改了。我們要讓它‘困惑’。”
他抬起頭,眼中閃爍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光芒:“一個完美的係統可以修複任何邏輯錯誤,但如果……我們喂給它的,是純粹的、無法被歸類的‘非邏輯’呢?”
一個大膽到極致的計劃在眾人的腦海中迅速成型。
五個人,五個不同的地點,五種截然不同的非邏輯標記,必須在同一時間同步進行,從而引發一場小規模的“認知雪崩”。
夜色如墨,行動開始了。
阿彩潛入最深的地鐵通道,在冰冷的牆壁上,用白色噴漆顛倒了所有人的認知常理,噴塗下一句冰冷的標語:“生者為死者默哀”。
邏輯混亂,因果倒置。
周工則利用自己的專業知識,混進了城市中心新建紀念碑的工地。
他沒有去破壞任何已有的建築,而是在那塊即將沉入地底的奠基石背麵,用反向雕刻的技法,刻下了一道無人能懂、也無從解讀的無名波紋。
它不是文字,不是符號,不指向任何已知的意義。
圖書館內,小舟將一本開放借閱的《現代漢語語法規範》悄悄拿到無人注意的角落。
她沒有撕毀,也沒有塗改,隻是將手掌緊緊按在書的封底,閉上眼睛,將自己內心最混亂、最矛盾的情緒——恐懼與希望,憤怒與平靜,通過觸覺,毫無保留地注入這本象征著“規則”的書中。
在城市的另一端,蘇晚螢回到了自己早已廢棄的小學。
她撬開老教學樓地基的一道裂縫,將一枚早已褪色的童年校徽深深埋了進去。
在埋下校徽的那一刻,她用隻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默念著:“我從未悔過。”悔過是對錯誤行為的修正,而她的行為,是在肯定一個不存在於官方記錄中的“過去”。
而沈默,獨自一人,來到了那座早已封閉的停屍房舊址。
他推開沉重的大門,刺鼻的福爾馬林氣息混合著塵土的味道撲麵而來。
他走到停屍間最深處的一麵牆壁前,用一塊尖銳的石頭,一筆一劃地刻下了一行字。
那是一個最根本的邏輯悖論,直接挑戰著這個係統對“存在”的定義。
“此地無人死亡——包括我自己。”
午夜十二點整。
全城七處不同區域的公共信息係統,從市政大廳的電子屏到街角的交通指示燈,屏幕同時閃現出無數扭曲的亂碼,隨即又恢複正常。
整個過程,僅僅持續了0.7秒。
城市監控中心的日誌顯示,所有異常現象均源於“用戶輸入格式不符”,但係統日誌的最後一行卻標注著:錯誤類型無法歸類,無法執行修正協議。
同一時間,在城市地底深處一間恒溫恒濕的密室裡。
一隻戴著潔白手套的手,正拿著一份剛剛打印出來的報告。
報告上,0.7秒的係統異常被詳細記錄。
那隻手的主人看完報告,沒有說話,隻是緩緩地、優雅地將那份報告撕得粉碎。
紙屑飄落,一個低沉而毫無感情的聲音在密室中響起,像是在念誦一段批注:“認知擾動源已確認……擾動強度超出常規糾正閾值。建議:重啟第七監工協議。”
話音未落,密室正中的牆壁上,一塊嵌在牆體內的巨大黑色碑文突然發出一聲輕微的脆響。
碑文上用銀色金屬刻著一行字:“第7號樣本,修正完成度:90%”。
此刻,那個“0”字上,一道裂縫憑空出現,迅速蔓延,最後整個“0”崩裂成細碎的粉末,從牆上剝落。
完成度,從“90%”變成了不確定的“9%”。
一陣微風不知從何處灌入這間密不透風的密室,吹起角落裡的一張空白表格。
那張表格打著旋,輕飄飄地飛起,最後,精準地落在了一張黑曜石桌麵上,停在了尚未被填寫的“執行人”那一欄上。
寂靜中,仿佛有什麼東西,即將醒來。
清晨,第一縷陽光刺破雲層,照亮了這座看似一如往常的城市。
市政大廳外的電子公告欄上,昨夜的亂碼早已消失不見,屏幕閃爍了一下,更新了一則全新的通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