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在地底深處,有一個無法形容的“東西”,正在貪婪地“咀嚼”這些破碎的信息,消化,然後重組,長出更堅固、更完整的骨骼。
沈默猛地站起身,腦中一道閃電劃過,將所有的線索串聯在一起。
銷毀是見證,補充是修複,吞咽是成長。
他們麵對的不是一個程序,而是一個活著的、以信息為食的龐然大物。
對付這樣的東西,清除和刪除是無效的,那隻會成為它的養料。
唯一的辦法,不是清除,而是汙染。
用一個無法被它消化、無法被它理解的邏輯悖論,去感染它的核心。
他當機立斷,從燒毀的運輸車殘骸上掰下一塊焦黑的木板,帶回了安全屋。
他沒有用普通的墨水,而是找來一罐反光的銀漆,用最工整的字體在木板的炭化表麵寫下一段話:“本文件從未存在,亦未被閱讀,更未影響任何決策。”
寫完,他把木板遞給已經緩過勁來的小舟。“注入它。”
小舟看著那行銀色的字,一股無形的、否定的力量從他掌心湧出,那塊木板仿佛成了一個黑洞,吸收著周圍的光線和存在感。
這是一種純粹的“認知力”,一種能讓現實發生扭曲的唯心力量。
當晚,沈默獨自潛入了正在施工中的新市級檔案館。
他避開所有監控,找到了通風管道係統的一個主檢修口。
他將那塊被注入了否定概念的“偽遺物”悄悄嵌入了檢修口內側的夾層裡。
這裡是整棟大樓信息循環的咽喉,每日都有數以億計的微塵、孢子和信息素隨著氣流進出。
這塊“不存在的木板”將像一顆邏輯病毒,隨著空氣循環,汙染每一個它能觸及的數據終端。
三天後,城東區行政服務中心,一台負責打印政策文件的機器突然發出一陣刺耳的尖嘯,吐出了一份完全錯亂的A4紙。
文件的開頭是關於本區垃圾分類的最新指導意見,中間毫無征兆地插入了一段被塗黑大半的、關於“第七監工署權限追溯”的密級條款,而結尾,則是一份附近公立幼兒園的秋季招生公告。
技術人員緊急排查,最終在核心數據庫中發現了一個幽靈般的緩存節點。
它無法被刪除,無法被追蹤,其元數據標簽更是像一個來自未來的玩笑:“來源:不明;創建時間:尚未到來;完整性:故意殘缺。”
而在城市地底深處,一間被鉛板完全屏蔽的密室裡,那隻一直戴著纖塵不染的白手套的手,第一次緩緩地,摘下了手套。
燈光下,露出的手背皮膚光潔,卻赫然烙印著一個複雜的疤痕紋路,那形狀,與沈默掌心因舊傷留下的疤痕,一模一樣。
幾乎在同一時刻,窗外遠處,新檔案館旁正在施工的碑林工地傳來一聲沉悶的巨響。
那塊作為城市曆史基石的“第7號樣本”巨碑,在沒有任何外力作用下,轟然倒塌。
碎裂的石塊間,一株漆黑如墨的藤蔓從地底裂縫中蜿蜒而出,在它詭異的葉脈裡,仿佛有無數褪色的、小學生練習冊上的字跡,正在緩緩流淌。
夜色漸褪,天際線被某種難以名狀的灰白浸染,仿佛黎明本身也染上了一場遲遲未退的重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