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立刻啟動解碼程序,屏幕上逐字跳出一句話:“把切口角度告訴陳默。”
小舟眉頭緊鎖。
陳默?
這個名字他聞所未聞,沈默從未提起過。
他不敢耽擱,連夜翻查沈默留下的所有舊檔案。
在資料室的角落,他找到了一個幾乎被遺忘的牛皮紙袋,裡麵裝著沈默剛入職時的筆記。
在一份泛黃的實習報告夾頁中,他發現了一行手寫的備注:“師承:陳默,省廳首席法醫,2007年因‘過度共情’被強製退休。”
他立刻驅車趕往城郊的養老院。
在灑滿消毒水味的房間裡,他見到了那個垂垂老矣的陳默。
老人渾濁的雙眼幾乎失去了焦點,直到小舟俯身在他耳邊,清晰地說出了那個數字:“17.3°。”
就是這簡單的三個數字,像一道閃電擊中了陳默衰朽的身體。
他渾身劇烈地一震,早已乾涸的眼眶裡竟然湧出了兩行熱淚。
“原來……原來他一直都記得……”老人用枯瘦的手抓住小舟的胳膊,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,“那刀……那刀該那麼劃……是我……是我讓他改的……為了保住他……”
此時的沈默,正走入那間七年前關押林秋棠的病房。
這裡早已被改建為堆放雜物的倉庫,空氣中彌漫著塵埃與黴菌的味道。
他平靜地脫下鞋襪,赤腳踩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。
每一步落下,都會在地板上留下一個清晰而濕潤的足跡,但那不是水,是血,從他腳底的皮膚下無聲地滲出。
他在房間的正中央盤膝坐下,姿態如同一個虔誠的殉道者。
他從懷中取出一把被摩挲得鋥亮的手術刀,刀柄上刻著一行小字:“真理不在結論,而在切口”。
他閉上眼睛,將刀尖緩緩抵住自己的心口,用隻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低語:“第七年零十九天,補錄屍檢結論:死者死於係統性否認。直接死因:失語。致害方:包括我在內的所有人。”
刀鋒切入皮肉,卻沒有預想中的鮮血噴湧。
他的身體,從傷口處開始,竟如沙礫般悄然崩解,化作無數漆黑的微粒,沒有隨風飄散,而是順著地板上細密的裂縫,一點點滲入建築的地基深處,與這棟樓宇,與七年前那份被篡改的真相,徹底融為一體。
此後的數日,這座城市開始出現各種難以解釋的奇異現象。
有人在翻閱舊報紙時,發現當年關於林秋棠事件的報道,文字竟在眼皮底下悄然變化,措辭變得客觀而充滿疑點;有醫生在給病人填寫精神診斷書時,筆尖會不受控製地寫下一行詰問:“我是否真的聽清了患者的話?”;更有記者在深夜趕寫引導輿情的稿件時,電腦會反複彈出係統警告:“此內容已被死者備案,請謹慎發布。”
一切都如同沈默的消散一樣,無聲無息,卻又無孔不入。
蘇晚螢在整理沈默的遺物時,發現了他最後一本工作日誌。
日誌的最後一頁是空白的,但她用指腹觸摸時,卻感覺到了一行極淡的壓痕。
她找來一支鉛筆,在紙上輕輕地掃過,一行字跡緩緩顯現出來:“當我選擇修改屍檢報告那一刻,我就成了凶手之一。”
她默默合上日誌,走到窗前。
陽光正好,暖洋洋地照在身上。
一隻黑色的螞蟻正沿著窗框的邊緣緩緩爬行,它的軌跡曲折而明確,在蘇晚螢的注視下,赫然構成了一個小小的、完整的“啟”字。
這個字,像是某種預兆,一個即將開啟的開關。
蘇晚螢的心跳漏了一拍,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日曆。
今天,距離她將姐姐的遺物布展,剛好過去了兩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