聲音極短,卻尖銳刺耳。
終於,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的中年男人在聽到聲音、看到光影的瞬間,心理防線徹底崩潰。
他雙腿一軟,當場跪倒在地,雙手抓著頭發,歇斯底裡地嘶吼:“我不是主刀!我隻是沒說話!我什麼都沒做!”周圍的乘客驚恐地散開,安保人員迅速衝來試圖製止他。
然而,當他們調取監控錄像時,卻發現了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實:在那人崩潰的整個過程中,他麵前的牆麵,始終一片空白。
蘇晚螢帶著那份滾燙的血樣報告,驅車來到郊區的一家養老院。
她要拜訪的人是陳默,當年林秋棠的主治醫生,也是火災後唯一一個沒有高升、反而被邊緣化,最後提前病退的人。
如今的老人已是風中殘燭,神誌不清,整日坐在輪椅上望著窗外,嘴裡隻反複念叨著一句話:“切口要斜……不能直……他會痛……”護工說,他口中的“他”,指的是沈默,他早已過世的兒子,一位傑出的外科醫生。
蘇晚螢沒有打擾他的囈語,隻是將那份DNA報告輕輕放在他眼前,A型血的字樣被她用紅筆圈出。
她蹲下身,用近乎耳語的聲音問:“陳醫生,您還記得林秋棠嗎?您能告訴我,沈默醫生當年為什麼堅持要在那個位置,用那個特殊的角度做切口嗎?”
一直雙眼渾濁的陳默,身體猛地一顫。
他緩緩轉過頭,那雙失焦的眼睛裡,竟在瞬間恢複了駭人的清明。
他死死盯著蘇晚描,乾裂的嘴唇翕動著,說出了一句完整的話:“因為她說過……他們縫了她的嘴,但沒綁住她的舌頭……她還能說……所以,他必須聽得見。”話音剛落,陳默突然爆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,他捂住嘴,一口暗紅的黑血從指縫間噴湧而出,不偏不倚地落在那份報告上,恰好蓋住了官方記錄的那個“O型”字樣。
蘇晚螢怔在原地,她看著那攤迅速凝固的血跡,一個更深的謎團在她心中浮現——這血,分明也是A型。
深夜,城市數據中心的通風管道內,小舟像一隻壁虎,悄無聲息地貼在冰冷的金屬壁上。
他正在監聽下方服務器集群運行時產生的微弱震動頻率。
在海量的數據流噪音中,他憑借超凡的聽力,捕捉到了一段一閃而過的異常脈衝。
經過快速解碼,那段脈衝指向一個坐標和時間的組合:市政府禮堂,三天後,上午十點。
他迅速用微型終端查閱了市政府的公開日程,一條信息跳了出來:屆時,市政府將隆重舉行年度“醫療倫理建設表彰大會”。
獲獎名單上,幾個熟悉的名字赫然在列,其中就包括當年負責“M0719”事件後續處理、並因此平步青雲的幾名醫院高層。
小舟從懷中取出一套微型錄音設備,準備連夜複製“M0719終案”的關鍵片段,將其植入會場的音響係統,在他們接受表彰的最高光時刻,給予最致命的一擊。
就在他調試設備的最後一刻,頭頂的通風柵格上,一隻黑色的螞蟻悄然落下,精準地停在他的手背上。
它沒有爬動,隻是用六足極其輕微地擺動了三次。
這是他們之間最緊急的信號,摩爾斯碼中的“停”。
小舟猛地抬頭,順著螞蟻掉落的方向望去,隻見頭頂的水泥牆壁上,一道之前並不存在的細微裂痕,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延伸,無聲地勾勒出一個巨大而冷漠的眼睛輪廓。
他瞬間明白了。
這不是警告,是邀請。
清算,不必再藏於陰影之中,它將在光天化日之下,以最莊嚴、最公開的方式進行。
接下來的三天,城市恢複了詭異的平靜。
博物館官網的特彆展覽頁麵悄然下線,地鐵通道裡的光影文字和詭異音頻也消失無蹤,仿佛之前的一切都隻是一場集體幻覺。
那些惶惶不可終日的人們,在短暫的驚弓之鳥狀態後,開始懷疑自己是否反應過度。
也許,那隻是一個惡劣的玩笑,一場技術高超的惡作劇。
風暴似乎已經過去。
他們不知道,這三天,足以讓一場真正的風暴完成最後的醞釀。
小舟抹去了他們所有的數字痕跡,阿彩則繪製出了表彰大會會場的聲學結構圖,而蘇晚螢,一直在等。
直到第三天清晨,陽光明媚,微風和煦,一個最適合接受嘉獎和讚頌的好天氣。
蘇晚螢穿上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套裝,將那份沾染了陳默血跡的A型血報告,以及所有整理成冊的證據,一頁一頁,仔細撫平。
報告被她放進一個黑色公文夾,紙頁冰冷,像一塊準備就緒的墓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