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晚螢的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。
她盯著錄音機的播放頭,金屬薄片懸在磁帶上方兩毫米處,像把懸而未落的刀。
三十分鐘前磁帶開始倒轉時,她以為這是殘響激活的信號,可現在輪軸轉得發燙,播放頭卻始終不肯落下——像是某種古老契約在等待確認。
她轉身抓起桌上的林秋棠日記,紙頁邊緣泛著茶漬的黃。
翻到最後一頁,墨跡暈開的“數據不能毀”下麵,有塊硬幣大小的空白,那是私章的位置。
“林老師有個習慣,”她突然開口,聲音在空曠的會議室裡發顫,“每次寫完記錄,都會蓋‘已核無誤’的私章。官方檔案說她那晚沒完成會議記錄,但私人筆記不可能漏掉這一步。”
阿彩正踩著折疊梯往天花板上塗熒光顏料,聞言停住動作:“你是說有人篡改了記錄?”
“更可能的是——”蘇晚螢從隨身錦囊裡摸出個檀木盒,打開時飄出淡淡鬆煙墨香,“她完成了,但被強行截斷。”盒底躺著枚青田石印章,印麵刻著“已核無誤”四個字,邊角磨損的弧度和日記裡的壓痕完全吻合。
她取了張空白紙,蘸上修複用的菊紋印泥按下去——紅色滲進紙紋的速度,和三十年前林秋棠用的印泥分毫不差。
“這是我從家族密檔裡找到的,”她將印章輕輕放在錄音機的麥克風前,指腹摩挲著冰涼的石麵,“她在等一個簽收人。”
天花板傳來塗料刷刮擦的聲響。
阿彩歪著頭,在通風管道內壁畫完最後一道弧線,熒光綠的押煞符中心,“終”字篆體缺了最後一豎。
她順著梯子滑下來,發梢掃過蘇晚螢的肩:“殘響最怕的不是被看見,是被‘結束’。我留了缺口,收尾得你親手來。”說著把沾著熒光顏料的筆塞進蘇晚螢手裡。
蘇晚螢的指尖觸到筆杆上的餘溫,抬頭正撞上阿彩發紅的眼。
那個總愛歪戴棒球帽的街頭塗鴉者此刻像尊石像,瞳孔裡映著牆上晃動的影子:“補上這一筆,它就沒資格再賴著不走了。”
筆尖懸在符紙上方時,會議室的溫度突然降了十度。
蘇晚螢打了個寒顫,塗料在紙上拖出半道綠痕——不是她手抖,是整麵牆在抖。
牆皮簌簌剝落,露出底下層層疊疊的舊報紙,油墨字在熒光下泛著幽藍:“科研所離奇火災”“數據中心突發斷電”“女研究員深夜失蹤”……全是1985年被封殺的新聞。
“小舟!”阿彩突然大喊。
蹲在保險櫃前的少年猛地抬頭。
他的骨導耳機還掛在耳側,雙手緊貼冰冷的金屬表麵,能清晰感知到裡麵傳來的震動——像有人在喉嚨裡滾動彈珠,一下、兩下、第七下時突然卡住。
“是吞咽頻率。”他想起三小時前沈默的分析,“林秋棠窒息前試圖發聲,聲帶振動會帶動喉部肌肉收縮。”
他摸出根細銅管,一端插進錄音機的麥克風孔,另一端含進嘴裡。
喉結上下滾動,模擬著被扼住脖子時的掙紮。
第一聲氣流出管時,保險櫃鎖芯發出細微的摩擦聲;第五次時,門縫滲出黑色黏液;第七次模擬完成的瞬間,“哢嗒”一聲,鎖開了。
黑色黏液在地麵攤開,緩緩拚出三個字:“放我走。”
沈默被抬過來時,意識清醒得可怕。
他能感覺到頸側的符號線刻在發燙,皮膚下的暗紅色紋路像被火烤的蚯蚓,每動一下都疼得發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