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墨的指節抵在鏽蝕的金屬把手上,涼意順著掌紋往骨頭裡鑽。
他忽然鬆開手,從白大褂口袋摸出溫濕度儀,黑色表盤在幽暗中亮起幽藍的光。
數值跳動的瞬間,他瞳孔微縮——露點溫度比環境溫度低了整整八度,空氣裡浮動的細微水珠正沿著木紋往下淌,像極了停屍房冷藏櫃剛拉開時的冷凝現象。
"停屍房。"他低低念了句,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儀器邊緣的防滑紋。
三個月前在法醫中心,每次他簽完屍檢報告,檔案員都會笑著說"電子版已經同步歸檔",可那些文檔他從未見過原件。
此刻溫濕度儀的數值在他腦海裡與檔案係統的提示音重疊——原來殘響的"預寫"不是突然出現的幻影,是早就在他每次敲擊鍵盤、蘸取印泥時,偷走了他的用詞習慣、標點間距,甚至簽名時手腕的傾斜角度。
"沈墨?"蘇晚螢的聲音像片落在他肩頭的羽毛。
她不知何時站到了他左側,指尖捏著枚黃銅鎮紙,表麵的刻字在磷光下泛著暗黃:"字不成契,印不落痕"。
那是她曾祖母留下的老物件,說是從前給古籍做防篡改標記用的。
她將鎮紙輕輕壓在抽屜前端,又取出阿彩給的骨粉——摻著三具無主屍體骨灰的粉末,"如果裡麵是偽造的文件,紙張纖維接觸死者成分會碳化。"
沈墨沒說話,目光卻跟著她的動作移動。
骨粉撒在抽屜縫隙處的瞬間,他注意到她指節泛著不自然的青白——昨夜為了破譯林秋棠殘響裡的符號,她在顯微鏡前熬了整宿。
三秒、五秒、十秒,粉末邊緣泛起極淡的焦黃,像被煙頭燙過的宣紙邊。
與此同時,鎮紙底部滲出細密水珠,竟在木桌上排列成窄窄的長條形,活脫脫一份文件"簽名區"的輪廓。
蘇晚螢的睫毛顫了顫,指尖快速在色帶紙上劃動盲文。
當那張紙遞到沈墨眼前時,他看見自己的字跡被印在"死亡證明"的落款處——是他的筆鋒,他的頓筆習慣,連簽名時總愛多描一道的尾鉤都分毫不差。
"它想讓你親手簽自己的認知死刑。"蘇晚螢的聲音輕得像歎息,卻在沈墨耳中炸響。
他想起上周在生態園發現的那具焦屍,死者手裡攥著半張燒剩的報告,標題正是他正在撰寫的"無名女屍解剖記錄"。
原來不是巧合,是殘響早就在用他的思維寫"未來",等他哪天自己撞進那個"結論"裡。
"看這邊!"
阿彩的喊聲響徹整個走廊。
沈墨轉頭的瞬間,隻見她反手將噴罐砸向牆麵。
磷光顏料混著她指尖滲出的血珠(最近她總說"要讓符號有溫度",劃手臂的頻率越來越高)在牆上炸開,映出燃燒的文檔與斷裂的簽字筆。
更詭異的是,那層薄塗層開始發光,亮度隨著她的心跳忽明忽暗——殘響在讀取她的生理信號,想預判她下一步動作。
阿彩顯然早有準備。
她扯下衛衣袖子裹住流血的指尖,衝沈墨擠了擠眼睛:"老規矩,我負責當靶子。"話音未落,牆麵的磷光突然劇烈閃爍,像台失控的霓虹燈。
沈墨知道,殘響的注意力被成功引到了虛假目標上。
幾乎是同一時間,地麵傳來輕微的震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