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墨的骨刀尖剛觸到抽屜裡的布料,指節便感受到布料下傳來的溫度。
不是屍溫那種冷得發黏的觸感,倒像有人剛捂過的暖水袋,帶著點不真實的餘溫。
他垂眸望去,蜷縮的軀體正隨著骨刀的撬動緩緩舒展——工程製服的領口翻折,露出一截蒼白的脖頸,頸動脈處有極細的跳動,像被線牽著的木偶在模仿生命。
“瞳孔散大,對光無反應。”他低聲自語,拇指壓住死者眼瞼輕輕一掰,渙散的瞳仁在台燈光下泛著灰霧。
左手從工具箱摸出便攜式腦電監測儀,電極片貼上太陽穴時,屏幕上的綠色波紋始終是條直線。
“腦乾反射消失,腦電平直......”他喉結滾動,後槽牙輕輕咬了咬,“她不是活著,是被‘判定’為活著。”
記憶突然閃回三個月前的重症監護室。
他曾站在渾身插滿管子的植物人床前,家屬哭著說“醫生說還有心跳”,可腦電儀上那條直線早宣判了真正的死亡。
原來林秋棠二十年前就找到了這個漏洞——用未完成的死亡狀態卡在殘響係統的認證流程裡,像根楔子死死釘住記憶與終結的邊界。
“沈法醫。”
蘇晚螢的聲音從身側傳來,帶著紙頁摩擦的窸窣。
他轉頭時,見她正用色帶紙墊著指尖,在工作日誌空白頁背麵輕輕描摹。
“日誌的字跡是從背麵滲過來的。”她舉起紙頁對著燈光,泛黃的紙纖維裡透出淺淺的壓痕,“像用鋼筆寫在複寫紙上,第一層被擦除,第二層卻留了底。”
她的指尖頓在紙頁邊緣,那裡插著支黑色老式錄音筆。
指示燈極淡的紅光在陰影裡明滅,像隻眯著的眼睛。
蘇晚螢從口袋裡摸出絕緣手套戴上,動作輕得像在觸碰易碎的瓷器。
按下播放鍵的瞬間,沈墨的聲音從喇叭裡泄出來——是他們在走廊討論“殘響載體規則”的對話,連他清嗓子的輕咳都分毫不差。
“她在監聽。”蘇晚螢的睫毛顫了顫,“不是殘響在監聽,是林秋棠本人。”她的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色帶紙,“二十年前的檔案說她死於實驗室爆炸,可如果那是偽造的......”
“吱——”
阿彩的噴漆罐在門框劃出最後一道弧線。
她後退兩步,看著自己用磷光塗料畫的圖案:斷裂的輸液管纏上閉合的喉管,在黑暗裡泛著幽藍。
“這是林秋棠病曆裡的死亡診斷。”她回頭時,發梢掃過耳後新紋的符號,“用她的執念當鑰匙,看能不能撬開係統的門。”
話音未落,牆麵突然滲出淡紅色液體。
像有人在牆裡倒了盆血水,順著門縫蜿蜒著爬向走廊。
阿彩蹲下身,指尖剛觸到液體便猛地縮回——電流順著皮膚竄上來,比之前在銅纜裡感受到的更綿密,像無數細針在紮。
“是信息汙染的載體!”她扯下手腕上的銅線,迅速將液體引向縮在牆角的小舟。
小舟閉著眼,睫毛在眼下投出顫動的陰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