某種龐大的、不可見的索引裝置,似乎真的被她這小小的儀式所撬動,開始運轉起來。
“啊——!”
突如其來的震顫讓一直安靜待在角落的小舟猛地發出一聲慘叫,整個人直挺挺地跪倒在地,雙手不自然地扭曲、抽搐,指甲在水泥地上劃出刺耳的噪音。
“小舟!”蘇晚螢驚呼一聲,立刻撲過去按住他的手腕,試圖讓他平靜下來。
可當她觸碰到小舟脈搏的瞬間,臉色驟變。
小舟的脈搏竟然呈現出一種詭異的雙節律跳動——一下迅疾如鼓點,一下又遲緩如殘燭,兩種節律交替出現,間隔時間精準得如同最精密的摩爾斯電碼。
蘇晚螢立刻從脖子上取下那枚因吸收寒氣而滾燙的銅錢,死死壓在小舟的頸側大動脈上。
灼熱的金屬瞬間讓小舟渾身一顫,劇烈的抽搐開始減緩。
金屬的導熱性似乎暫時擾亂了那股侵入他神經係統的信號同步。
片刻後,小舟的眼睛費力地睜開一條縫,瞳孔渙散,卻死死盯著蘇晚螢。
他用儘全身力氣,抬起一根顫抖的手指,在滿是灰塵的地上劃出幾個殘缺不全的字跡與符號:
“……你不在的地方……就是它最想看的地方……彆去……檔案深處……那是……‘回音井’……”
話音未落,一股淡綠色的粘稠液體從他嘴角溢出,散發著福爾馬林與植物腐敗混合的怪異氣味,正是此前從檔案館地下裂縫中滲出的那種防腐液混合物。
他徹底失去了意識。
城市的另一端,一條僻靜的後巷。
沈默站在巷口,抬頭望向遠處天際泛起的魚肚白。
黎明將至。
他沒有回頭去看那座如同蟄伏巨獸般的檔案館,隻是將那張已經失去附加條款的《死亡通知書》仔細地折成一隻小小的紙船。
巷口的路邊有一處積水坑,昨夜的雨水尚未乾涸。
他蹲下身,將紙船輕輕放入水中。
渾濁的水流帶動著紙船,晃晃悠悠地向前漂行。
然而,紙船行至水坑中央,詭異的一幕發生了。
水麵毫無征兆地向下凹陷,形成一個無聲的、小小的漩渦。
那隻承載著他“死亡”證明的紙船,就這麼被卷入漩渦之中,瞬間沉沒,連一絲漣漪都未曾留下。
仿佛水下有一張看不見的嘴,將其吞噬殆儘。
沈默站起身,拍了拍手上的灰,轉身走入與黎明反向的、更深的背街陰影之中。
他低聲自語,像是在對某個看不見的聽眾宣告:
“我不是逃進死角,是鑽進了它的喉嚨。”
幾乎就在他話音落下的同一秒,這座城市裡所有處於待機狀態的公共電子屏——商場的巨幕、公交站的廣告牌、銀行的叫號機,乃至街邊每一台自動販售機的顯示器——都在同一瞬間閃爍了一下。
緊接著,一則本不該出現在早間新聞時段的公共服務公告,悄然彈出。
那是一則遺體認領公告,內容簡單,隻有一張模糊不清的墜河打撈現場照片。
認領申請人的姓名欄是空白的,但在最下方的備注欄裡,卻用一種冰冷的、公式化的字體清晰地寫著:
“請沈默,來收尾。”
公告隻出現了不到一秒便消失了,快得讓任何目擊者都以為是自己眼花。
但沈默感受到了。
那股無處不在的、冰冷的注視,再一次聚焦到了他身上,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強烈,更加充滿惡意。
它在挑釁,在引誘。
整個城市變成了一座為他而設的巨大捕獸夾。
他停下腳步,抬頭看了看頭頂縱橫交錯的監控攝像頭。
每一個閃爍的紅點,此刻都像是一隻饑餓的眼睛。
他需要一個真正的“靜默歸檔區”,一個位於物理世界,卻能隔絕數字幽靈的縫隙。
城市的肌理之下,那些被遺忘的脈絡——廢棄的管道、停運的地鐵線、深埋地下的防空洞——便是他唯一的生路。
他的目光最終落在不遠處一個鏽跡斑斑的圓形鐵蓋上,上麵刻著早已模糊的市政標誌。
他快步走過去,用儘全力,雙手扣住鐵蓋邊緣,伴隨著一聲沉悶的、如同骨骼錯位的**,將它緩緩掀開。
一股陳腐、濕冷的空氣從下方湧出,伴隨著無儘的黑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