即便隔著蠟封,也能看到標簽上用特殊墨水書寫的、已經有些模糊的四個字母:“LQTB”。
林秋棠的備份。
他沒有一絲一毫想要當場播放的衝動。
在這種地方,任何聲音都可能成為啟動某個未知程序的扳機。
他冷靜地將蠟封錄音帶整個浸入隨身攜帶的福爾馬林溶液瓶中,擰緊蓋子。
雙重保險。
做完這一切,他才直起身環顧四周。
房間角落裡那個老舊的掛鐘,指針依然紋絲不動地停在三點十七分。
這個時間點,如同一個詛咒,反複出現在所有相關的異常事件中。
他盯著鐘麵,一個大膽甚至瘋狂的念頭湧上心頭。
他舉起左手,用骨刀在食指指腹上劃開一道不深不淺的口子。
鮮血湧出,他將指尖按在掛鐘滿是裂紋的玻璃罩上。
詭異的一幕發生了。
那滴血珠並沒有因為重力向下滑落,反而像是被賦予了生命,主動沿著玻璃的裂紋開始迅速蔓延、流動,最終在鐘麵中央,自行拚出了兩個觸目驚心的血字:“等你”。
沈默心頭劇震。
他瞬間明白了。
掛鐘的停滯不是故障,而是刻意為之。
有人用一種他無法理解的方式,將整座建築的時間流速強行“錨定”在了三點十七分這一刻。
這不是為了隱藏什麼,而是為了“保存”!
保存那個尚未完成的實驗,保存那個時間點發生的一切。
破壞這個時間錨點,等於徹底摧毀所有原始證據。
而接受它,融入它,才是進入核心的唯一途徑。
另一邊,蘇晚螢已經帶著那撮灰白色粉末回到了自己的暗房。
她沒有使用任何高科技儀器分析成分,而是做了一個看似荒誕的實驗。
她將粉末小心地混入顯影液中,然後用這盆混合液體,去衝洗一張全新的、完全空白的膠片。
她本不抱任何希望,這更像是一種直覺驅使下的儀式。
然而,當膠片在顯影液中緩緩搖晃時,原本純黑的底片上,竟然開始浮現出無數個細微的光點。
這些光點沒有組成任何圖像,而是以長短不一的組合,排列成了一段清晰的摩爾斯電碼。
蘇晚螢迅速將其譯出:“S在W的夢裡醒來”。
S,小舟(XiaoZhou)。
W,夢(Wake/World/Wanying?)。
她腦中轟然一聲,一個顛覆性的結論浮現出來——小舟從未被困!
他是自願留在了那個停滯的時空裡,用自己的意識,成為了維係所有真實記憶不被篡改的“活體錨點”。
所謂的“枕頭下的備份帶”從一開始就是個誤導。
林秋棠真正的備份,是把最關鍵的信息打碎,如種子般植入了每一個孩子的夢境之中。
隻有當某個“見證者”親自踏入這個被時間隔絕的孤島,以自身為媒介,才能觸發所有夢境碎片的整體重構。
福利院,二樓的教室裡。
沈默沒有離開。
他坐在教室正中央那張唯一完好的課桌前,手中握著那個浸泡著“LQTB”磁帶的福爾馬林密封罐。
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雨,雨水順著屋頂的破洞滲入,滴滴答答地落在講台上。
他耳邊仿佛能聽到無數孩童壓抑的、細微的呼吸聲,與雨聲混雜在一起。
他沒有嘗試播放磁帶,也沒有想著將其帶走分析。
他緩緩站起身,將那個玻璃罐輕輕地放在了講台上,正好在那個漏雨點的正下方。
他知道,真正的解剖不是用刀劃開皮肉,而是學會與無法愈合的殘缺共存。
他要等的,不是一個答案,而是一個“許可”。
當第一滴冰冷的雨水穿透屋頂,精準地滴落在玻璃罐的蠟封之上,順著光滑的罐壁滑落時,整座福利院建築的骨架深處,突然發出了一聲極其輕微的、仿佛金屬疲勞到極致的脆響。
那聲音很輕,卻清晰地傳入沈默耳中,如同一個人在長久的等待後,終於發出的一聲歎息。
也就在這一刻,福利院外的街道上,那個一直縮在路燈下的流浪漢猛地抬起頭。
天空的烏雲裂開一道狹長的縫隙,一縷久違的陽光投射下來,不偏不倚地照在他身旁的路燈柱上。
那張被雨水打濕、幾乎化為紙漿的空白招領表格,其背麵,一行原本被水浸泡得無影無蹤的字跡,竟隨著陽光的照射,緩緩浮現,而後又在幾秒鐘內迅速褪去。
那行字是:“本案,結。但彆關燈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