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住戶驚愕的目光中,水珠緩緩凝結、彙聚,在牆上組成了四個冰冷的字:
“她在聽著。”
小舟知道,這是蘇晚螢在回應。
她的意識已經與這棟樓的建築結構進行了深度融合,正在以一個巨大的“負聲場”,強行壓製著那些在介質中蠢蠢欲動的語言萌芽。
但這種壓製需要巨大的能量,而她唯一的現實載體,就是眼前這株由沈默殘留意識與他的守護執念共同澆灌出的、脆弱的植物。
她撐不了多久。
小舟他拿起桌上一塊玻璃殘片,毫不猶豫地割開了自己的左腕。
鮮血湧出,卻沒有滴落,而是被他手腕上那些正在剝離的銘文迅速吸收,化作更深的暗紅色。
他將手腕對準那燃燒的蠟燭,任由血珠滴入融化的蠟油之中。
“滋……”
血液與蜂蠟融合,發出一聲輕響,顏色從灰藍變為不祥的暗紫。
他用兩根手指撚起一團滾燙的血蠟,在它硬化之前,猛地按在了那道主承重牆的裂縫核心。
血蠟封印。
這是他從沈默那本《殘響觀察錄》中,反向推演出的“靜音錨點”——一種利用“承聲體”臨終前的生命信息,對特定物理介質進行強製性信息凍結的手段。
就在封印成型的刹那,血蠟表麵浮現出一個微縮的、不斷向內塌陷的螺旋紋路。
整棟樓猛地巨震了一下,仿佛打了個寒顫。
所有牆壁、管道、線路中的竊竊私語,戛然而止。
但與此同時,小舟感到胸口傳來一陣撕裂般的劇痛。
他低頭看去,隻見自己皮膚上那些本已開始剝落的銘文,竟如同擁有了生命般,停止了脫落,開始逆向生長。
它們不再向外擴散,而是化作無數條黑色的細線,從他的四肢百骸,瘋狂地回流向他的心臟。
係統在做最後的抽離和清算。
他的身體,這座即將被廢棄的“法庭”,正在被強製拆解,回收所有剩餘的“建築材料”。
他緩緩躺回床榻,身體輕得像一張紙。
他望著天花板,月光透過窗欞,照在陶罐上。
那株銀線草的影子被拉得很長,投射在對麵的牆上,輪廓竟與多年前,南市巷那塊改變了一切的布告欄,完全重合。
就在此時,街對麵那棟廢棄老宅的一麵牆皮,在無人注視的靜夜裡,無聲地剝落了一大塊。
內層的磚石結構暴露出來,上麵竟浮現出七個扭曲的、嶄新的大字,字跡邊緣還在滲出潮濕的水痕,仿佛剛剛用整個黑夜的淚水寫就:
“讓我們說一次!”
小舟看見了。
他知道,“殘響”係統最後的掙紮開始了。
它放棄了向生者乞求傾聽,轉而脅迫整個沉默的世界,替它呐喊。
而他,已無力起身,甚至無力再睜開眼睛。
在意識徹底沉入黑暗的最後一刻,他在心底,對那堵牆,對整個蠢蠢欲動的城市,默念出了最後一句話。
“你說吧……但她會蓋住你的嘴。”
小舟合上了眼。
城市的靜默,在此刻抵達了前所未有的巔峰。
這是一種滿溢的、即將崩裂的寂靜,像一場暴雪落下前的瞬間,每一片雪花都已在雲層中成型,隻等待第一片觸及地麵的信號。
那個信號,剛剛被寫在了牆上